她裹着毛毯从沙发摔倒,膝盖“咚”一声闷响砸在地砖。顾不得体面,她意识到,周灵蕴这次是真的要走了。
“你回来!你给我回来!”
“你尽管砸吧,这次我不会再帮你收拾了。”
该说的都说了。周灵蕴这次来,只为把没说的话说完。
话毕,她毫不犹豫转身离去,在姜悯声嘶力竭的呼喊声中,用力甩上大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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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有话说:写爽了
第99章 她足够幸运了,不是吗?……
克制了又克制, 夺门而出时那“砰”的一声巨响,不止是对姜悯近来恶劣行径的愤懑。
周灵蕴憋不住眼泪了。
逃进狭小的电梯轿厢,四周金属壁冷冷映照出她狼狈身影, 她终于可以张开嘴放声大哭,将所有委屈痛苦嚎啕出来。
可怎么回事?声音冲出喉咙却变成了破碎的呜咽, 她横起手臂, 整张脸死埋进卫衣袖管,把那些不堪的哭声尽数闷了回去。
怎么回事, 人长大以后,竟连痛哭的权利都被剥夺。
怕丢脸,怕被听见,打扰了这个世界井井有条的沉默。
小时候多好, 教室里,田坎边,哭还挑地方呢?甭管谁家屋檐底下,一屁股坐下就能哭得地动山摇,哪在乎旁人眼光。
电梯数字缓慢跳动, 周灵蕴从未觉得它下降得如此之慢, 慢到令人窒息。 她像一条决绝跳出了鱼缸的鱼。
那个鱼缸曾是她的全世界, 水质恒温, 光线明亮,配置齐全。可鱼缸对她来说真的太小了,她每天都在长大。
水面下徘徊到厌倦, 她最终鼓起勇气一跃而出,逃离了赖以生存的环境,此刻如愿以偿躺在地板,拼命呼吸, 摆动身体,体验自由带来的强烈濒死感。
后悔吗?当然有。双眼因泪水冲刷和情绪的耗尽而变得迟滞,她仰望着紧闭的电梯门,如同鱼儿仰望高位处通明的鱼缸,她回不去了。
鱼缸里的水早已不适合她生存。
或许,她可以长出一双脚来,学着走路,走出电梯,走出小区,走进马路对面那条河,顺着河水游到真正浩瀚的海里去。
电梯门“叮”一声,打开,涌入凌晨冰冷潮湿的空气。
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出单元大门,周灵蕴漫无目在小区晃荡,最终在儿童滑梯旁的一张红色塑料板凳上坐下。
环顾四周,只有路灯投下的一片昏黄孤寂的光,整个世界都在沉睡。
现在太早了,天空是浓重的墨蓝,距离天亮还有很久。
她不能回蛋挞家,现在去敲门,扰人清梦不说,紧接着必然是一连串的关切和她无力承受的盘问。
她无法再复述一遍自己的狼狈。
只能等,等东方的天一点点泛出鱼肚白,等早起的鸟儿啼叫,等小区的保洁阿姨开始打扫。
她要等到一个足够正常的时间,再去楼下的早餐店买上三人份的豆浆油条,然后若无其事搭电梯上楼,对着睡眼惺忪的蛋挞也可能是梦真笑着说“早上好呀,我买了吃的”。
再然后,她需要睡眠,一个小时就够了,八点她必须起床,洗漱换衣,打起全部精神,赶到跟赵圆约好的奶茶店。
今天是她第一天上班,不能迟到。
也许忙起来就好了,就什么都不想了,也不难过了。
会好的,一切都会好的,周灵蕴告诉自己。
但此刻,她只能蜷缩在长椅上抱紧自己,抵御着凌晨的寒意和内心阵阵翻涌的荒凉,默然等待天明。
周灵蕴设想过很多种可能。
蛋挞来开门,逮住她大骂,说你干嘛呢,犯贱有瘾啊……
当然她不会解释,骂就骂吧。
如果是梦真,情况要好很多,梦真讲话从来轻声细语,她也许什么都不会说,只轻轻摇头叹息一声,随后把她迎进屋里去。
但以上都没有。
门开着,门底下卡了只拖鞋。
周灵蕴出姜悯家小区之后就没哭了,再次落泪,是此刻。
她们知道她出去了,她们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回来,但如果回来,她不会被拒之门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