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1章(2 / 2)

封澄愕然地抬起了眼睛。

“此冢名为不悔,留不住心中尽是悔恨之人。”

老者像是没发觉封澄骤然急促的呼吸一样,转身走去,边走边叹道:“旁人从血肉中生,他却从一颗心中生,哪怕是满天星斗,亦容不得满是悔意的一颗痴心。”

他一边走着,一边信手挥去,星斗仿佛十分赞同他的话一般,欢欣地游动起来。

身后没有传来那姑娘的步音,他有些奇怪,转回头去,却见她怔怔然站在原地,仰头看着,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
“漫天星斗不容他,”封澄定定道,“他到我的骨灰里来,我容他。”

不太想给赵氏先祖留下脑子不好使的印象,封澄却不知道自己怎么冒出这一句堪称不过脑子的话来,她却并不想找补,垂下眼睛,还是欲盖弥彰地解释道:“他不会没有地方去的。”

天魔的寿命不如修士漫长,她大概会死在赵负雪前面。

封澄苦中作乐,心很大地想,到时候赵负雪下来找她的时候说不定轮到她做师尊了。

“……”

老者眯成一条的眼睛似乎讶异地挣开了些,半晌,慢慢地笑了。

“我本以为他选错了人。”老者说,“现在一瞧,也不尽然。”

什么东西被抛了进来,封澄下意识伸手一接,接了个正着。

“那小子忘在此处的东西。”

是一枚亮晶晶的素色指环,像个落在掌心的星子。 和赵负雪手上带着的那枚一模一样,却崭新无比,毫无岁月之迹。

“他一辈子都未必开口的事情,”他道,“都在里面了。”

说罢,老者挥了挥手,漫天星斗仿佛灰烟般烟消云散,转瞬间,只剩下了一座空荡荡的屋舍。

封澄惊诧无比地四处看了看,试图找出能令一个大活人转瞬不见的理由。

如若不是掌心指环由且冰着她的掌心,封澄大抵以为方才的一切乃是荒诞的白日幻梦。

她的目光落在了掌心指环上,心中将老者的话重新咀嚼了一遍。

赵负雪此生不会开口的事情,会是什么?

犹豫片刻,她将指环戴入了手中。

刹那间,眼前一白。

***

将矿脉一带的事情处理结束后,赵负雪回到了府中。

不知为何,往前总是坐在墙头上的封澄不见踪影,他看了看黑沉沉的天色,今夜不见明月与星子,隐约感觉又要下雨了。

下雨了知道往家里跑,赵负雪莫名唇角勾了勾。

春雨未下,走到屋前,亦是黑沉沉一片,赵负雪远远看着,只觉有些担忧——封澄少有这么早就寝的时候。

“身体不舒服么?”他想,“还是太累了?”

这般想着,他推开了门,走到了内室,一见,封澄坐在榻边案前,披着件他的外裳,像他从前一般端然坐着,一灯如豆,摇摇晃晃。

他在门口怔住了。

心上人穿着他的外裳坐在榻前,这种感觉十分奇妙,虽说外裳对于封澄而言大了些,穿在身上,像件踢踢踏踏的袍子,袖子不够长,她把手蜷在里面,看着乖乖的。

定住脚,看了片刻,赵负雪才回神走过去,倾身吻了吻封澄发顶:“既要读书,为何不把灯火点亮些?”

身下的人却不像之前般乱七八糟地凑上来,封澄垂着眼睛,轻轻道:“点了灯也看不明白,何苦浪费那点灯火。”

哑然失笑,赵负雪又吻了吻她,封澄又道:“从前在

天机院时,你总这么呆在案前,看着这些谁也看不懂的东西,好像永远都看不完似的。”

“……”

赵负雪察觉几分不对。

“像这样的话,我也会甘心变成什么都不说的哑巴吗?”

她的手猛地合上了书卷,赵负雪看到她的指上一亮,登时脸色微变——那枚没有送出的生死咒。

此物已放在不悔冢,怎么会跑到她的手上?她去了哪里,见了什么人,知道了什么?

电光火石间,赵负雪的脑海飞也似地过了无数字行,可还未揪出个所以然来,唇上忽然落上了重重的疼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