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挠了挠头:“嗯……请问你知道内院姜师姐近来去了哪里吗?我……我……我是说我有个朋友,很久都没见到她了。”
封澄微微怔了怔,随即在心底哑然失笑,嚼了几下把草叶吞下去,开口道:“我也不知道,不然你再去问问她师尊?”
“再去”二字一出,清秀学生登时红了脸,他本就脸皮极白,一红,更是仿佛被火烧了似的,他低下头道谢,随后风也似的蹿了回去,霎时身后起了一阵哄笑调侃之声——原来这小子还带了一帮打气的尾巴。
封澄笑着摇了摇头,继续搬着东西走了,走到一半,忽然想到:“原来我也是做师姐的人了。”
门扉一动,赵负雪抬头瞧见封澄心中重重地推开门,又若有所思地关上门,一时颇有些奇怪,于是垂眼看着她不语。封澄把东西归置好,又沉默着到花树下,拾起挂在树上的木剑,便一板一眼地操练了起来。
赵负雪的眼睛跟着她走了许久,终于道:“今日碰见什么事了。”
封澄猝然回神,茫然举剑:“啊?”
赵负雪道:“你今日心事重重。”
封澄挠了挠头,脸上有些不好意思:“啊,这么明显么。”
赵负雪未语,只是提笔落纸,写了几行,才道:“用剑者,忌杂心,若有难解之意,不妨说出口。”
说来也是,封澄本就觉得今日无心修剑,于是收剑,就地一坐,坐在了赵负雪的膝前,道:“只是想到了一些闲事。”
“闲事?”
“是啊,”封澄点点头,“师尊当年也是世家子,世家之子修成正果,有没有什么规矩?”
“……”
赵负雪微微垂着目光。
“从一而终,生死不离。”
封澄有些哂笑,她摇了摇头,道:“我不是说这个,我是说,门第有没有规矩?权位有没有规矩?诸如此类。”
“并无。” 封澄道:“师尊可真是……可若真是一无所有的无名小卒,又如何敢高攀赵家?”
赵负雪轻轻摇头,道:“真心最重。”
听闻此话,封澄似乎沉默了片刻,她仰头看着他,颇有些见了鬼的神色。
赵负雪低头看着她,睫毛将眼底深色尽数掩住:“怎么。”
封澄道:“眼下十八岁的姑娘都不会说真心最重了,师尊这般……这般纯澈,实在是叫人有些意外。”
今日那少年对姜徵芳心暗许的模样,令她一时有些心乱,不知为何,竟莫名地想了些有的没的东西。
如此高攀,那少年狼狈而归、无望苦恋可以说是必然,竟让她一时有了戚戚之意。
“……要想去赵氏提亲,怕不是比向姜氏提亲更苛刻些了,大概做到皇帝老儿的位置也只敢够一够。”封澄咂舌想。
反倒是赵负雪的一番言论令她有些哭笑不得——如若不是修行之人七情淡泊,他比较像是很容易被骗身骗心顺带着骗祖业的深闺公子,一番油嘴滑舌的花腔便能勾走的样子。
这么想着,头上忽然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。
少年故作老成的模样令赵负雪微微勾了勾嘴角,他低下头,回过神时,掌心已经压上了封澄的发顶了。
不知为何,他很想敲敲她的脑袋,谁料手下温热柔软的触感令他一怔,这一敲竟然变成拍了。
赵负雪不用猜都知道这小兔崽子在想什么,面无表情说:“大逆不道。”
封澄心怀鬼胎地冲他呲牙一笑。
忽然间,门口却传来几声敲门,封澄的头登时挪开,拍拍屁。股便从地上爬起来开门,赵负雪的手停在半空,半晌,默默地收了回去。
“祝师叔?”封澄有些意外,紧接着便要回头去喊赵负雪,谁料祝京一把抓住她的袖子,眉宇间有几分焦急:“我不是来找尊者的,封姑娘,近来见过徵儿吗?”
封澄停住脚,有些讶异:“连做师尊的都不知晓她去了哪里,我怎么会知道呢?”
祝京嘴角冒着几个水泡,眼下也有几分青黑,瞧着是多日焦急,连个安生觉都没睡过的模样,封澄见状,想了想,道:“祝师叔最后一次见姜师姐是在哪里?她姨母知晓吗?”
祝京道:“近来年关,事多繁杂,徵儿便亲自领了洛京巡职,上次见她,还是在洛京街头。”顿了顿,他又道:“皇后娘娘即便前几日不知,最近也该知道了,若是她开口向我要人,我即便是有八百个头都不够交差。”
既然在天机所又有什么好发愁的?封澄宽慰道:“师叔别急,找几个腿脚快的弟子去四处寻寻便是了。”
祝京摇了摇头:“据城门消息,阿徵已经出京,我既便想寻,也顶着内院天机师非诏不得离京的铁令……”
话里话外的意思,竟然是求封澄去寻一寻姜徵,她登时有些哭笑不得:“我去啊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