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7章(2 / 2)

封澄吞了吞口水。

赵负雪垂着眼睛,轻笑道:“两心相许,早在师徒之前。”

“你说师徒有伦,我不认的。”

“镇北将军已死,”赵负雪眼珠黑沉得无半分光亮,“世人皆知。”

刹那间,封澄心头一疼,她怔怔看着他,仿佛不认识赵负雪一样,陡然,胃中一片翻涌。

赵负雪敏锐地察觉到封澄有些发白的脸色,皱眉托过她的手腕,手指落上之前,耳边忽然刮过一阵劲风。

“——啪!”

这一巴掌打得又狠又急,赵负雪那张雪白的脸上霎时浮现了血色,他偏着头,静住了。

封澄的手还没收回,她盯着赵负雪,胸口剧烈起伏:“我**……”

她想到那些彻夜难眠的夜晚,想到徒劳无功的苦望,想到诀别似的怦然心动。 赵负雪是天下仰望的仙人,洁白无瑕,不容一丝尘埃。

年少时,封澄被贪恋自己师尊的愧疚感折磨得几欲疯癫,生怕露出分毫,窃窃如白日小鼠。

敬爱,倾慕,痛苦。

这是作为师尊的赵负雪施加于她的。

眼下不清不楚的,反倒非要成亲了!

“你简直有病。”

她声音颤抖,而赵负雪却是沉默了。

“当年我记忆有损,”他道,“你我种种过往,所留甚少。”

封澄定定看着他。

赵负雪垂眸,声音有些涩然:“……阴差阳错,并非有意。”

片刻的沉默过后,赵负雪忽然觉得脸上一温。

封澄叹了口气,水汽扑在了他的脸上。

冰棺的温度极低,她说话时,有淡淡的白气飘上去。

赵负雪怔了怔,抬起了头。

封澄垂下了手,片刻,偏过头去,疲倦道:“于我而言,师尊便是师尊,我不会嫁你。”

说来好笑,封澄蒙欺师灭祖之名数年,可方才的一巴掌,却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忤逆之举。

赵负雪却最听不得这个,他倏然攥住封澄几欲落下的手,目光中令封澄莫名有些胆寒:“可你却从来没将他当作师尊。”

这个他是谁,不言而喻。

提到这件事,封澄不自然地偏过了头。

与少年赵负雪的从前种种,是封澄最想逃避的事情。

她挣扎道:“他一无所知!”

赵负雪的手攥得极紧:“好一个一无所知——难道在他面前时,你也是一无所知吗。”

陡然地,封澄的脸上霎时出现了一片空白,这空白像是画皮鬼骤然被扒下了作以伪饰的人皮一样,登时,封澄便有了赤/身/裸/体的慌张感。

“放开!”

赵负雪不放,不闪不躲地直视着她:“阿澄,你在躲什么?”

这句话落下的刹那,封澄停下了挣扎。

“我躲什么?”

这句话莫名刺了封澄一下,封澄本就慌张,此刻狗急跳墙,竟是口不择言起来:“师尊,我若还是十几岁的年纪,倒是很不介意和自己的师尊来一场恨海情天的纠缠。”

“可这么多年过去了,我身后也开始缀着一摊子烂事。人一旦干多了烂事,疲惫了,谈情说爱这种事,便只适合过身不过心。我们那派人的作风,难道师尊未曾听闻吗?”

她口中所指,便是朝中血修一派。其众行为举止荒淫无度,为众人所闻。 赵负雪曾亲手将她从欢楼里揪出来过,此话作不得假。

顿了顿,她又熟稔地端上那副笑脸模样:“当年唐突了师尊,是我不好——毕竟师尊花容月貌,徒儿贪恋一时之欢,向师尊道个不是,要杀要剐随便。只是扯什么嫁娶……还是算了吧。”

如果说方才赵负雪的脸上还能看出几分人色,那么在封澄说完这番话后,他的脸上一丝人色都不见了。

封澄察觉到手腕的力道骤然大得不可忽视,几乎要生生地拧断她的骨头,赵负雪冷冷地看着她,眼底隐隐有骇人的沉色。

“一时之欢?”

话至当下,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上应,此刻封澄说不清是该恨还是该谢自己当年的一身臭名,她点了点头,又笑道:“贪恋个肉/身之欢也就罢了,这样,我立个誓——我封澄,此生都不会嫁赵负雪。”

修道之人重誓,赵负雪脸色苍白,半晌,松开了手。

照着封澄对赵负雪的了解,这话说出口,即便是恶心,也该把他恶心走了。

想到这里,封澄颇有些怅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