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朝中七成官员的老底都得被新政抄出来,换谁都会着急上火。
两方就这么在金銮殿上吵了起来,吵到最后,不知是谁把手中笏板一扔,精准砸中一个御史言官的额角。
场面静了一瞬,随即迎来更加混乱的场面,被扔出的笏板成了导火索,一群人前体面的官员开始毫无顾忌的对骂,更有甚者大打出手。
珠帘后,年轻帝王托腮好整以暇,丝毫没有动怒之意。
黄内侍却惊出一身冷汗,小声提醒,“陛下,这帮官员御前失仪……”他想说,要不要叫来禁军将这帮臣子拿下,打几个板子以儆效尤。
年轻帝王摇头,目光炯炯看着殿内的文武百官,直到一只靴子飞了出来,正中王次辅面门。
王次辅捂脸嚎叫,朝后跌去,他的拥趸忙七手八脚过去搀扶,勉强中断了这场“混战”。
“谁?谁扔的鞋?!”
王次辅抓着那只黑色官靴,恨不得将始作俑者大卸八块。
奇耻大辱!奇耻大辱啊!
想他堂堂阁老,两朝重臣,何时被人如此羞辱过?
追随张首辅的官员面面相觑,互相看同僚的脚,想知道是何方好汉,回头一人一句夸赞写成表文,定要记下这载入史册的一幕。
立在帝王另一侧的小内侍福贵单足站立,垮着脸想哭。
陛下扔谁的鞋不好,非扔他的,这下好了,直接得罪阁老了。
年轻帝王调整坐姿,挺直腰杆清了清嗓子,“哦,福贵公公不小心的,还望王阁老切莫动怒。”
王次辅立时偃旗息鼓,跪地叩头认错,后槽牙险些咬烂。
其余百官纷纷跪地认错,还是太激动了,都忘了这是在金銮殿上,黄内侍真是的,也不出来及时阻止。
“……”二位公公不想说话。
年轻帝王装模作样道,“诸位爱卿御前失仪,不过念在你们忠心一片,就各自罚俸三月,这事便算了,不过,张阁老的话,朕颇为认同,诸位以为呢?”
皇帝表态了,他们还能说什么?王党人默默垂首,忍下不满应是。
“眼下民生最要紧,朕以高官厚禄供养诸位,是要你们为朝廷分忧,为江山社稷出力,而不是让你们日日盯着别人后宅那点事,若再有下次,朕就要考虑考虑,是否让宸华县主顶替诸位的职务了。”
这话暗讽百官无用,有面皮薄的已经涨红了脸。
至此,任命赵怀义为钦差的旨意成了板上钉钉。
回到赵家,两房皆得了消息,冯氏后知后觉明白过来,原来老夫人的敲打是这个意思。
还是她想得浅了,如今没有正式分家,唇亡齿寒,流言针对赵清仪针对大房,他们二房也逃不掉。
赵怀义则第一时间赶去探望女儿,生怕女儿受流言影响,乱了心性。
这会儿赵清仪在老夫人院里,刚侍奉老夫人睡下,父女坐在庭院中谈话,得知今日朝堂发生的事,她让父亲不必为难,无论任何时候,都要坚持新政,至于她,会在不久后搬回自己的宅子。
赵怀义胡须一抖,“不行,你是父亲的最宝贝的女儿,赵家就是你家,想住就住,何必因为那些闲言碎语离开?”
女儿才回家不久,他还没好好尽到做父亲的责任。
“父亲想多了。”赵清仪柔声宽慰,“女儿并非因为什么流言蜚语才生出搬出赵家的心思,而是女儿想做的事,快做完了。” 她回赵家,只为护住亲人,如今掌家中馈权她替母亲抢了回来,大房这边,以及老夫人院里伺候的人都换了一波,保证近身的都是自己人。
而赵清仪想做的事,其实还没做完,不过她已经暴露人前,接下来暗处的人若动手,势必会冲自己来,她再长住赵家,反而会危及亲人。
但这些话她不会与父亲明说,省得对方担心,“父亲放心好了,女儿已经长大,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,只要你和母亲,祖母还有弟弟平平安安,女儿在哪里都能过得好。”
赵怀义被她说得老泪纵横,“父亲知道你是懂事的,其实父亲想留你,也有自己的私心,不久后我就要去浙江上任,此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,你不在家,我怕你母亲弟弟没人照顾。”
自赵清仪献出救灾之策,赵怀义便不把女儿当寻常闺阁女子看待,遇到事情,下意识会选择与女儿商量。
赵怀义坦言陛下任命他为钦差大臣,最主要的目的,是为了让他打探浙江官场的底细,顺便暗中推行新政,以此试探可行性。
毕竟反对者众,交给旁人去做,陛下与张首辅都不放心,他只能身先士卒,立在前线,亲力亲为。
若能成功,接下来就该是整个大梁大规模推行,届时他更抽不开身。
利国利民的好事,赵清仪是支持的,“父亲大可放心,只要女儿在京城,就会保家人无虞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