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伤了阿晚。

“阿晚，我罪该万死。”他声音里已经有了哭腔：“我不知道怎么去补救。”

“我想以死偿命，可我还不能死。”他不是怕死，是怕辜负牺牲那么多生命才送他上皇位的英灵，是怕日后不能同她长相守。

可他罪孽深重，他犯了他最所不耻的罪。

“那就让我死后去阴曹地府赎罪。”

谢执从温泉旁边的珊瑚低圆桌上，迅速拿起桌上的匕首塞到繁华手中，握着他的手直捅入他的左肩。

方才他伤她的位置便是这里。

鲜血流出，染红了泉水。

“你疯了！”繁华尖叫一声，激动的直接破音了。

谢执笑着看着她：“这是亏欠，一辈子都不能弥补的亏欠。”

谢执拔出匕首，意图再补上一刀。

“不行。”繁华吓得直掉眼泪，她双手捂住那冒着鲜血的伤口，对上谢执那张沾着鲜血倔强又脆弱的脸。

“谢执，你敢再补一刀，我也敢往自己身上来一刀。”

“你死了我怎么办？”她呜咽出声，“是给你殉葬，还是等着谁找来一孩子塞到我名下，再养一个你。我不想余生都被操控着。”

“谢执，既然觉得亏欠，就更应该好好活着。”

谢执恍惚，不敢再动。

阿晚真的很聪慧，她是不是窥探过他的用意了。

他假意给阿晚恩宠，也是在为她留条后路。

如若有一天他不幸死了，阿晚跟了他，他自然要替她谋划好。

在屋外头听着里面这么大动静的七喜，冒着砍头的风险也要打断两人之间的谈话：“娘娘，药煎好了，可否要送进去。”

刚才繁华出去，就是去吩咐七喜将香囊里的东西拿去煎药。

繁华抽泣着，这一日她的情绪起起伏伏的，如今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。

谢执扔掉了匕首，心疼的伸出大拇指为她擦掉眼角的泪水。

“不用了，他挺过来了。”繁华强忍着泪意，道：“你叫盼春先把马车上的金疮药拿来，同时再派个人去请太医。”

第37章

荒唐的一夜。

幸亏这温泉宫离皇宫不远, 太医赶来得也及时，谢执的伤没有伤到要害处，又捡回来一命。

屋内点上了安神香, 谢执失血过多昏睡过去了。繁华换了身衣服回来后，守了谢执一夜。清早她醒来时, 发现她自己躺在床榻上, 不见谢执的踪影。

她喊来盼春盼夏问谢执去哪了, 二人同她说：“娘娘，陛下一大早便赶回去宫去上朝了。陛下吩咐了奴婢们不许吵醒娘娘，待陛下下朝后再来接娘娘。”

昨日发生了那么多事, 他身上还有那么多处伤口, 却依旧起了个大早回宫上朝。 繁华挣扎着起身, 昨夜她也伤到了胳膊。盼春搀扶着她问：“娘娘，要伺候您梳洗吗？”

繁华：“嗯，梳洗吧。”

等她用过早膳后, 便绕着这温泉宫闲逛了一圈。这温泉宫并不大, 却有好几个大小不一的天然温泉池子。

一片凋零的黄叶从温泉边的树上落下，繁华停住脚步, 坐在温泉边的木板上。

谢执来时, 繁华周身掉落了不少金灿灿的落叶。

她身旁的盼春说：“娘娘坐在这里已经一个时辰了。”

谢执抬头看看天，如今已经入秋了。

他无意打扰阿晚沉思, 便入一旁的屋内, 吩咐着七喜去将他的作画工具取来。

他们一人坐在泉边树下沉思，一人在屋内作画。

周遭都很安静, 只有泉水流动的汩汩声。

又一阵风吹过, 繁华抬起头接过空中的一片落叶。她坐在这里一个时辰了，在她的脑海里总觉得这个场景十分熟悉, 她曾经见过。

她想了很久，细细的想着过往的岁月中，她曾在哪里见过。

“阿执，你过来下。”繁华喊着谢执的名字，刚才他来的时候，其实她是知晓的。

画正完成一半的谢执闻言便将手中的画笔放下，走到她身侧，撩起袍子坐在她旁边。

“对了，就是这个场景。”繁华喃喃自语道，曾经就有人同今日这般坐在她身侧，陪着她一块脱掉了鞋袜将脚泡进温泉里。

只不过那是个春日，温泉边的树开着朵朵即将凋谢的梅花。

但她记不清身侧那个人的脸，她连梅娘的脸都记不清了。

那个时候的她，年纪太小了，许多事都记不清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