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精准无比、断送他一生的马蹄……
他一直怀疑那不是意外!但他没有证据!一切…都被掩盖得天衣无缝!
而现在…齐诗允这句话…这种语气…这种眼神…完全印证了他多年来的猜疑!
这个认知比任何肉体伤害都更具毁灭性!这意味着他的人生,从那一刻起,就彻底被这个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!他所有的痛苦,所有的屈辱,所有的一切都源于她!
“……是…是你?!”
男人的瞳孔骤然震颤,声音因极度的震惊和愤怒而变调:
“当年在马房……是你?”
“…是你个毒妇做的手脚?!”
说罢,齐诗允目不斜视盯住对方,没有承认,也没有否认。 她只是静静看着他,看着这个因真相残酷而彻底崩溃的废柴,从嘴角扬起的那抹嘲讽的弧度,变得越发明显。
足够了。
这诛心的反应,就是她最好的回答,也是最致命的反击。
程啸坤彻底疯了。
“癫婆!贱货!我要你死!!!”
他发出一声痛苦哀嚎,暴怒倾覆了所有理智,所有计划都被抛诸脑后,此时此刻,心中只剩下最原始疯狂的杀戮欲望。
男人如一头发狂的凶兽,不顾一切扑向对方,而齐诗允在他方才因震惊而松懈的那一刹那,另一只手已然握住了藏匿的匕首。
一缕随着出鞘而泛起的寒光划破夜色———
最终的屠杀,正式开始。
混乱之中,先是一股电击棍的强流,蛮横地直冲男人手臂上的肌群,痛感在皮肉下寸寸炸开!程啸坤完全来不及抵挡这暗招,顿然间,身体似是被弹开一样,连续向后倒退了好几步,右手也开始麻木地抽搐着,完全不他受所控。
好不容易抓住这千钧一发的机会,齐诗允不敢有丝毫犹豫,她如同绷紧的弓弦猛冲向前,用紧握住的匕首,直刺向程啸坤的胸膛左侧———
她的动作快、狠、准,凝聚了所有的恨意与训练已久的决心。
然而,程啸坤毕竟是在狱中摸爬滚打、且近期经历过数次血腥杀戮的恶鬼,在这极致的愤怒中,仍保留着一丝野兽般的警惕。
右手虽然暂时失去知觉,但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致命一击,他惊骇之下,竟凭着本能猛地向旁边一扭!
“噗———”
匕首没能刺中心脏位置,而是狠狠扎进了他曾受过重伤的肩胛下方,深入骨髓的剧痛传来,程啸坤发出一声痛吼,却也彻底激发出他的凶性!
“叼!你个死八婆!”
“居然敢阴我!!!”
男人被肩胛下方传来的剧痛激得狂性大发,非但没有退缩,反而被彻底激怒。
他甚至不顾伤口汩汩冒血,用左手猛地抓住齐诗允握刀的手腕,巨大的力量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!随即,男人立即用左手推开电击棍,切断电流回路躲避下一次突袭。
“——啊!”
齐诗允吃痛,电击棒被抛得不知所踪,匕首再也握不住,“当啷”一声,掉落在黑暗的泥地上。
“死八婆!我看你还有什么花样!”
程啸坤面目狰狞,受伤的胳膊狠狠一抡,将失去武器的齐诗允如同破布娃娃般猛地甩飞出去!
女人重重撞在一堆硬物上,废弃的训练栏杆和鞍具划破了她的西装外套,后背的剧痛令她眼前金星乱冒。
她紧绷地闷哼一声,几乎要晕厥过去。
程啸坤喘着粗气,四肢尚未找回平衡,极不协调地一步步逼近,眼底尽是嗜血的狂暴。
即便对方速度受阻,但力量的悬殊在此刻暴露无遗,齐诗允手无寸铁勉强撑起身来,就像是一只被困在陷阱里待宰的猎物。
但求生的本能和滔天的恨意支撑着她,她即刻咬紧牙关,在身后冰冷的杂物中疯狂摸索!
突然间,手指猛地触碰到一个冰冷、沉重、边缘带着锈迹和钝角的硬物…… 虚幻的歌声在夜风中反复吟唱,马场边的路灯一个个熄灭,只余留最远处那一盏,在血与空气中忽明忽灭,就像心脏最后的搏动。
光线无法完全触及的那一隅,程啸坤早已停止了挣扎,变作一滩倒在血泊中的烂肉。
女人嘴里语无伦次地咒骂着,泪水混合着淋漓温热的鲜血在她脸上肆意横流,眼神中,已是一片疯狂麻木又空洞的死寂。
就在她再次举起匕首,准备捅下不知第几刀时,一声喝止骤然响彻这僻静之地:
“诗允!!!”
撕心裂肺呼唤,如同霹雳般,猛地从训练道的入口处炸响!
紧接着,一阵急促、慌乱、沉重的脚步声正以极快的速度逼近!
女人手上动作猛地一滞,被血模糊了面貌的匕首僵在半空。
她已经颓丧到没有自我意识,也没有会被人发现的惊慌,她只是极其缓慢地循声转过头,仅保有一丝对自己名字的反应。
恍惚中,她看到雷耀扬正朝着自己的方向狂奔而来,他脸上,惯有的冷静和深沉在此刻荡然无存,只剩下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崩溃与惊惧。
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她身上,钉在她手中滴血的匕首上,最后,钉在了她脚下那具血肉模糊、几乎无法辨认的男尸上!
时间,仿佛在这一刻冻结。
而经过方才的一番激烈混战,齐诗允的思绪有些滞后,从她眼里,掠过一丝疑惑。
雷耀扬……
他怎么…会在这里?
他不是…应该在去深圳的路上吗?
这一瞬间,女人大脑一片空白,只有血液还在冲刷耳膜的簌簌声。
疯狂的表情还未从她神态中褪去,沾满鲜血的脸颊在昏暗光线下,如同一个索命的阴间厉鬼,与雷耀扬那震惊到惨白的脸截然相反………
就在不久之前,冲回包厢的加仔几乎翻遍了每一个角落,却根本找不到齐诗允所说的手机。
当时,一种强烈的不安令他心中警铃大作,他猛地冲出包厢,在四处寻找齐诗允的身影,却都是一无所获…而加仔立刻想起今天来马场前,她特意去柴湾坟场的诡异行为,心中的惊惶,在瞬间达到顶点!
他不敢有丝毫犹豫,立刻拨通了正在赶往深圳途中的雷耀扬的电话。
电话那头,雷耀扬在听到“到处找不到人”和“去过坟场”的瞬间,那一直萦绕心头的不安和焦虑轰然爆炸开来———
因为预感不祥本就在回程路上的他,几乎是立刻对着阿兆咆哮:
“用最快速度!返沙田马场!”
返港路上,各种可怕的预感快要将他逼疯。
可当他凭着直觉和加仔最后提供的模糊方位,不顾一切地冲进这片废弃区域,完全没想到…竟会是这样一副让他惊魂难定的场景。
地上一片狼藉,血污浸透了泥土。那具躺在血泊中的男尸已然肠翻肚烂,惨不忍睹。
而他的齐诗允……
她此刻正跪在血泊中央,浑身浴血,手中握着凶器,脸上是他完全陌生的、疯狂又残暴的杀意!
她在那里,如同从地狱血池中爬出的修罗,血液还在顺着她的发梢和指尖不断往下滴落,在脚边汇聚成一小滩暗红色的污迹。 整个世界在无声中倒错,在雷耀扬眼前轰然碎裂崩塌。只剩下彼此粗重得可怕的喘息,在空旷的黑暗里不断回响。
夜风掠过脸庞,恨意还在血管里燃烧,一种巨大且空洞的虚无感,正开始缓慢地腐蚀齐诗允的身心。
“诗允…你……”
男人张了张嘴,声音嘶哑,几乎无法成言。
他脚步缓慢向前,却不知是该靠近,还是该阻止。
齐诗允定睛望住对方。看着这个她深爱却也可能欺骗她最深的男人,看着他那副震惊到无以复加的表情…从她沾满血污的脸颊上,缓缓地、缓缓地,扯出一个极其怪异、比哭更难看的绝望笑容。
生与死的边界模糊成一个环,她从雷耀扬的瞳眸中,看到一个完全陌生的面孔。
而所有的爱,在这一刹那,被仇恨彻底侵吞。
此刻,风往何处吹,对她来说已经无关紧要。
她手刃了仇敌。
却也彻底,毁灭了自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