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些根源种族,像是陆地生物于海洋一般,天生便超脱于时间之外,但也仅能在没有时间的世界生存,理论上不存在被时间影响记忆的可能性,自己能够想到的例外情况,就是白裙芙被她‘自己’所杀。
如果黑袍芙选择了杀死白裙芙,那么白裙芙也就不会回到未来,进而成为1号和黑袍芙,而黑袍芙不存在的话,又不可能会回到现在杀死白裙芙,芙蕾德莉卡这个人的‘存在’就出现了悖论。
假设真的发生了这种事的话,那在时间层面出现悖论的芙蕾德莉卡,恐怕是因为自刀触动了某些自己还不清楚的“机制”,导致整个存在都被彻底抹消,仅有身为‘外力’的自己还保留着相关的记忆?
在脑海中迅速地过了一遍近期的经历后,里昂不由得想起了白裙芙昨天跟自己说的话。
‘不知道为什么,我最近总感觉有些心惊肉跳……
就像是住在一块随时会断裂的山崖下面,又像是进了有野兽埋伏的丛林,明明什么事情都还没发生,但总觉得好像已经被人盯上了似的……’
她正是因为感觉到了什么,所以才想要搬过来和自己一起住,而自己当时没有多想,以为她只是遇见了和‘树’女士差不多的根源种族,毕竟如果真要有危险的话她早就出事了,没有太放在心上。
可就在跟自己谈了一阵,准备搬到自己这边住之后,她却突然和黑袍芙一起消失,所以……盯上她的其实是黑袍芙?但这说不通啊,她要动手的话不是早就可以了么,为什么还要等到今天?
难道说……是白裙芙来找自己请求帮助,让她感受到了某种无法掌控“发展”,担心自己会因为和白裙芙的相处,选择保护白裙芙,不让她遭受生命威胁,然后不敢再等‘命运’直接提前下手?
即便其中依旧有很多不够通顺的地方,但里昂越想越觉得,这可能就是那个唯一的答案。
因为之前黑袍芙古怪的眼神,自己想要证明自己对白裙芙没有动心思,所以在和白裙芙开“坐谈”会的时候,便没有驱逐黑袍芙的意志,让她全程都在旁听。
所以……黑袍芙是从自己对她的态度中,隐约察觉到了什么?知道自己有把握强行保住白裙芙的性命,担心自己会强行阻止她纠正自身的错误,因此选择了在白裙芙搬过来之前直接动手?
如果真是自己猜得这样……
打开徽章面板,看着在学完了清理局全部十三门秘术之后,多出来的那枚【凌驾者(彩)】,里昂的心头顿时狠狠地往下坠了坠,并隐隐传来了些许怪异的钝痛。
这痛不激烈也不灼热,不像针扎一样刺人,更远远达不到撕心裂肺的程度,但却像是晚潮般一波接着一波,一浪凶过一浪,又像是被人在心口上用力闷了一锤,痛得沉重而又生猛。
大约她的确已经死了。
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了这个念头后,里昂忍不住转过身,朝其它两座小木屋原本的位置望了望,脸上的表情分外复杂。
即便芙蕾德莉卡并不是“友军”,严格来讲还是敌人,但无论是敢于牺牲一切,纠正她曾经错误的黑袍芙,还是什么坏事都没做过,天真得甚至有些幼稚的白裙芙,都并不算讨厌,属于观感还过得去的熟人。
并且白裙芙还因为这段时间的经历,对自己产生了很深的依赖感,甚至于初步萌发了些许情愫,即便自己没有答应她的想法,一个对自己满是信赖的人的突然走向……终结,仍旧让人心里沉甸甸的。
“里昂?”
看着面前脸色一变再变,最后转过身望着空荡荡的山谷,陷入了漫长沉默之中的里昂,门上的‘树’女士不由得眨了眨眼,随即试探着询问道:
“你好像不太开心?是因为那个芙蕾德莉卡?她对你很重要吗?”
“还好吧……”
听到‘树’女士的询问后,里昂神情复杂地含混了一句,随即从两座小木屋的“遗址”上收回目光,转身推开房门走了回去,顺手关上了里间的门,挡住了刚刚给白裙芙收拾出来的‘床位’。
重新躺回自己的木床上,扯过旁边由各种动物绒毛攒成的毯子卷住身体后,折腾了大半夜的里昂闭上了眼睛。
“我要睡了。”
“这就要睡啦?”
从房顶上睁开眼睛,看着下面举动怪异的里昂,‘树’女士不由得疑惑地询问道:
“如果准备睡了的话,那你刚刚为什么又突然要出去?这不是你说的那个什么……脱裤子放屁吗?
哦对了,说到脱裤子,你睡觉之前能不能先去上个厕所?昨天你上过厕所之后,我把马桶里剩下的东西给山谷里的树分了分,它们都说味道特别……” “滚啊!!!”
……
可以,看来他接受了这个答案,并没有多想。
望着远处被一股无名‘野火’轰出了小屋,气鼓鼓地钻进了旁边大树里的‘树’女士,之前里昂三人脱离仪轨时,第一个他们搭话的“斗鸡眼”男不由得微微点头,眼眸之中流露出了些许满意之色。
虽然成功的可能性不大,但毕竟也是‘命运’所说的外力,也算一种度过时间之灾的办法,如果终极使命真的完全无法成功的话,他这个“备用”的办法,说不定也有派上用场的时候。
“感觉他并不是很聪明的那种人,只要连带‘树’的记忆一起混淆,就足够稳住他了……走吧。”
耐心地注视着远处的小木屋,直到其中纷乱的精神波动逐渐归于平静,最终像过去几个月一样,彻彻底底地沉静了下去后,五官样貌普普通通,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任何记忆点的男人,扭头朝身侧的女人开口道:
“尽快把回收的‘芙’调整一下,这次试着再多抹掉一些情感,譬如‘同理心’、‘罪恶感’之类的,尽量保留得少一点,留给咱们调试的机会可不是无限的,尽量做得完美一些。”
“好……”
男人身旁的女人接过他递来的小罐子,点头应了一声,但却并没有立刻依言动身,而是神情有些踟蹰地开口道:
“‘生存’,我刚刚一直在想,咱们这样做是不是有些不太好?”
“嗯?”
听到身旁女人的话后,形体微微有些扩散的男人,重新稳住了自己的身形,眸光温和地询问道:
“为什么会这么想?你也被‘命运’说服了?”
“那倒没有。”
女人摇了摇头,随即神情有些复杂地道:
“我只是觉得,这对‘芙’来说不太公平,让她来担负这一切实在是……”
“这是她自愿的。”
打断了女人的话后,五官和躯体开始微微移动的男人,神色平和地开口道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