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对她的喜欢,和任何一对相爱的人一样。”沈嘉言声音温柔下来,“就像你和爸爸,因为心动,因为相爱,因为想共度余生,而选择在一起。”
“妈。”她的声音变得郑重还带有一丝恳求,“我还是我,还是那个有些调皮,喜欢音乐,很爱你和爸爸的我,什么都没有变,只是喜欢上了一个和我同样性别的人。”
“只是因为这样,我就应该被所有人用异样的眼光审视,被最亲的人怀疑、质问、甚至否定吗?”她吸了一口气,“可是,喜欢又有什么错呢?”
一瞬间的安静,书房里针落可闻。
江静缓了缓,带着难以掩饰的哽咽,“可你们都是女孩,你们不能结婚,不能有法律保障,将来老了怎么办?”
“现在不能,不代表将来不能。”沈嘉言语气坚定,“妈妈,同性婚姻法案已经在审议了,社会在变,法律也会变。我不求您现在理解,只求你给我一点时间,让我证明,我的选择,不是冲动,而是深思熟虑后的坚持。”
“而且,能不能结婚从来不是衡量两个人有多爱彼此的标准。”
“言言。”传统思想与母爱在江静心中激烈的拉扯,“从你毕业后,你的工作,你一直单身的感情状态,我们一直在为你做着妥协,你真的不能为了我和爸爸做一次妥协吗?”
她看着女儿,眼神里有恳求,有疲惫,也有深不见底的挣扎,“就一次,假装,或者······试着去接触男生?我们不求你结婚,只求你别走得太远,别让别人说你,说我们家······”
话未说完,她已哽咽。
沈嘉言静静地听着,没有打断,没有反驳。
良久,她轻轻开口,声音很轻,却像一把刀,划开所有伪装的平静,“妈,你知道我为什么能成为一个好的鼓手吗?”
江静一怔,抬眼看着她。
“不是因为我力气大,也不是因为我节奏感好。”沈嘉言缓缓抬起手,摊开掌心,那上面还留着常年握鼓槌磨出的茧,“是因为我知道,节奏一旦错了,就再也追不回来了。”
她看着江静,目光如炬,“人生也一样,我可以妥协一次,假装喜欢别人,可以敷衍地相亲,可以为了你们的笑容,演一场‘正常’的戏,可那样的我,每走一步,都在错拍,我的心会痛,我的灵魂会碎,而你们看着的,将是一个越来越沉默、越来越不像我的人。”
“你们真的想要一个那样的女儿吗?”
江静浑身一颤,泪水无声滑落。
“妈,”沈嘉言的声音软了下来,像小时候依偎在她怀里时那样,“我不是不孝,不是不听话,我只是,不能用一生的痛苦,去换你们一时的安心。”
她抬手,轻轻抚过母亲斑白的鬓角,“你们给了我生命,也教会我勇敢,现在,请让我用这份勇敢,去爱一个我真正爱的人,这不是背叛,而是,我对你们教育的最好回应。”
江静看着她,看着这个曾被她抱在怀中啼哭、如今却为爱挺立如树的女儿,心口像被什么狠狠撞开。
她轻轻拍了拍沈嘉言的手背,没再多说什么,只是从沙发上起身,缓步向外走去。
走到书房门口,手搭上门把,脚步一顿。
她没有回头,声音很轻,“给我一点儿时间,再多给你爸爸一些时间,他要面对的太多了。”
说完,她推门走出去,轻轻带上了书房的门。
那一声轻响,像是一道未完全开启的门,在风中微微晃动,将关未关。
沈嘉言坐在沙发上,指尖还停留在母亲方才拍过的手背上,那一下轻拍,不温不热,却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,在她心湖里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波澜。
她没有哭,也没有动。
她知道,母亲说的“时间”,不是逃避,而是挣扎后的退让。
是传统与母爱在内心撕扯后,终于为“女儿的幸福”腾出的一线空间。
她也明白,父亲要面对的,不只是“女儿喜欢女生”这个事实,更是整个社会的目光、亲戚的议论、同龄人的不解,甚至,是对他工作的影响。 这很难。
可她不能退,为了五年前努力争取的晚柠,为了现在不惧一切陪在她身边的晚柠,更为了她自己,为了这段深刻在她骨血中的爱······
她回到自己的房间,给温晚柠发去信息:【宝贝,我好想你。】
指尖按下发送的那一刻,眼底的防备与疲惫终于松懈,像潮水退去后裸露的沙滩,显出最真实的柔软。
刚在酒店洗完澡的温晚柠拿起手机,一愣。
水珠还从发梢滴落,滑过肩头,她却顾不上擦。
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,那句“宝贝,我好想你”像一道温热的电流,直击心口。
沈嘉言很少这么叫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