实则暗地里,“褚十三”其实一直掌握着镇北侯府一行人的动向。甚至,可以说是他将镇北侯府一行人亲自送到了苏州。
目的是什么?自然是想要他舅舅,与害他父兄的那些背后之人对抗。他舅舅若赢了,京中朝堂的牌局自然要大洗。他舅舅若输了,这江南节度使,这朝廷钱袋命脉也就旁落人手。
不管如何,两虎相争,必有一伤!自然有人可以坐收渔翁之利!
只是没想到,他出现了。他的出现,摁下了他舅舅。他舅舅虽不动了,但他却势必是要为他父兄报仇的。
而他,也比他舅舅更好用。他不仅能用他舅舅的一切资源,还能用赵靖川的,他背后还有靖北军旧部的支持。而且,他为父兄的复仇的心更热切。他才是那个最好的人选,帮他们拉下瑞王,搅动朝局的好人选。
他和她,其实都是被算计其中的一枚棋子!
郁明垂眸沉思,而冯十一也很明白:
这一切,不是他们两个人任何一人的错。她只是想安安静静过日子,而他也是想为父兄复仇而已。这些乱七八糟的算计,归根结底,都是为了权势地位,为了那个至尊之位!
而背后操控的,正是这十几年来她视作朋友、当作半个亲人的人。
她原以为,他派黑甲人杀她,已经是他对她做出最狠绝的事了。可如今看来,这十几年来,她一直都看走了眼! 也不对,她其实是眼瞎,明明一直是两个人。她却觉着是一个人!
冯十一冷笑不止,坐在她对面的人抬眸,敛起面上神色,柔了眉眼。
“如今知道了,也不算迟。娘子想如何做!”
冯十一扯了扯嘴角,似笑非笑看向他:“当然是让他生不如死!”
戏耍她这么多年,她当然不可能就这么算了!
“不过,我要把话先问清楚!”
再次回到那充满药味的大帐里,再次坐在那榻前,冯十一看着榻上的人,神色平静。随后,她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瓷瓶放到了他面前。
“这回天丸,是你去药谷给我求的。还是他去给我求的!”
这回天丸,是几年前她执行任务身负重伤,差点要死了,“褚十三”去给她去药谷求来的。
虽然,那时候的她,见到的是没戴面具的“褚十三”。但郑九娘,临死前又告诉她,
这药不能吃。所以刚到萧关,见到老赵,她就让老赵给她验过药,也把过她的脉,告诉她都没问题。
郑九娘那么说,肯定是有原因的,所以她要弄清楚,这药到底是谁给她的,这药到底又有什么问题!
榻上的人看到冯十一手中的瓷瓶一怔:“不是我!”
不是他!
冯十一没有废话,将瓷瓶揣入怀里后,又问:“你有什么证据验证你说的话。虽然你从黑甲人手中救下我,但我怎么知道,黑甲人不是你的?而你今日的这些话又是不在挑拨离间。你说你在青衣阁呆过,你便呆过吗?”
恢复冷静的冯十一,头脑也随之冷静下来。而榻上的人听到冯十一的这句话后,轻咳一声:“在阁中受训时,有一回你发热。梦中哭着,喊阿婆还有烧鸡。我便偷偷拿了烧鸡给你吃,结果你吐了我一身!有一回,你新学了一式刀法,兴致勃勃要演示给我看,结果刀没拿稳扎进了我的大腿,刚好扎在血脉上,流了很多的血,你说……”
“好了,可以了!”
看着榻上的人保持着苍白面色一字一句吐出,而冯十一神色逐渐变得复杂同时打断了他。
而榻上的人,即便没被她打断,本也不欲把后头的话说出来。
因为那时的她说:“扎在这位置,你会不会以后就不行啦!我要是害你讨不到媳妇怎么办!”
当时的他因为失血过多,已然昏昏沉沉,却也不免被她弄得啼笑皆非。也正是因为如此,他才觉着,有她在身侧,这日子才不算糟糕。
而那时的他不知,她的存在,温暖的不止是他一人!这褚十三的身份,也不属于他!
那个已经被他占据了几年位置,占据了几年母爱的人,怎么会容许他再占据她呢。
所以,没过多久,他便被带离了她身侧。从此,多年不见!
冯十一止住榻上之人的话头后,沉眸看他:“你救了我一命,我也让老赵救了你一命。我们之间谁也不欠谁的。至于过去那些事,既然你也是被逼的,那我和你也没什么好计较的。养好伤后,你该去哪就去哪,我们之间再无牵扯!”
榻上的人先是一愣,随即张了张嘴,像是有话要说,可最终出口的,也只有一个字:“好。”
见他应下,冯十一拉着她的夫君,便往帐外走。
帐帘放下后,只听一声短促惊呼,随后是清冷的男声:“娘子,小心些!”
“是不是你伸腿绊我呢?”
“我怎敢伸腿绊娘子!不过,确实也怪我,腿伸的太快了些。腿长的也着实太长了些。” “你脸皮怎这么厚?”
“脸皮不厚,怎留下娘子的?”
“你……”
“都过了早膳时辰了,娘子饿坏了吧。我让忠福给娘子准备些吃食吧。”
“随便弄些就好了。比起吃,我更想睡一觉。昨夜气的没睡好。你一夜没睡,不困吗?”
“困,用完早膳,娘子陪我一道睡会吧!”
高高低低的谈话声逐渐远去,躺在榻上本面无表情的人,忽然轻笑了一声!
她终于得偿所愿了!
得到了她想要的日子,寻到了她想要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