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眼前之人,话语里句句里也透着对他娘子的熟稔与在意,可他心里却生不出半分妒意,只剩一片沉沉的复杂。
而就在郁明复杂的目光注视下,榻上的人开口:“我该从何处和你说起呢?”
……
灯烛明明灭灭,第一抹晨光漫过军营时,郁明掀帘出了帐。站在帐外迎着晨风深深吸了口气,寒凉的风灌入肺腑,他才压下心头的沉郁,随即他转身往不远处的大帐走去。
大帐内,她虽还睡着,但眉心微蹙,睡得并不安稳。郁明褪去外衫,轻手轻脚坐到榻沿,静静望着她的睡颜,心底翻涌着浓浓的心疼。
昨夜,不过是骤然得知曾经最亲近的人用两层身份将她蒙在鼓里,那么多年掏心掏肺的相处里都是假的时,她就已气得浑身发颤。她若是再知道那些更深的算计……只怕当场就得拔出她那两柄长刀,将人劈个稀烂。
他倒不是怕她动刀杀人,只是她如今这副身子……哪里禁得住多番动怒?
叹口气,郁明伸出手,轻轻将她额前散乱的发丝别到耳后,指尖触到她微凉的耳廓时,她蹙了蹙眉,像是被惊扰了。郁明只能收回手,静静坐在一旁,看着帐外渐亮的天光,心底无奈……
该说的总是要说的,该知道的,她总要知道的……从他口中说出,她也许心绪还能缓和些……
第107章
帐外的天光越来越亮,外头照往常时辰传来操练声后。冯十一的眼睫颤了颤,随后缓缓睁开眼。睁眼后对上他的目光时,她眼底先是茫然,随即浮起昨夜未散的愠怒,但她又很快压下眼中情绪,哑着嗓子问:“天亮了?” “刚亮。”郁明声音放得很柔,“再睡会儿?”
冯十一摇摇头,撑着身子坐起来。
看着他略显疲惫的面色,她问:“你和他聊了一夜?”
郁明没隐瞒:“嗯。”
冯十一沉默着掀开被子下床,赤着脚踩在地毯上,背影挺得笔直:“他跟你说了什么?”
郁明看着她赤着的脚,皱了皱眉,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腿上坐下。
“怎么就这么下榻了?”
冯十一没接话,只凝眸看他,身躯也依旧紧绷,仿佛做足了随时动手的准备。
抚着她僵直的背脊,郁明叹了口气,扯过自己的大氅往她肩上一搭,将她整个人裹住,才开口,声音沉而稳:“娘子答应我,听我说完切莫动气。”
冯十一抿了抿唇,见他摆出她不答应就绝不说的架势,终究还是敷衍着点了点头。
可这敷衍的应承,连同郁明心里那点“由自己说出口,她或许能稍平静些”的念头,终究是落了空。
郁明的话才说了一半,被他用大氅裹在怀里的人已猛地窜起。她赤着脚不管不顾地奔向箱笼,随即弯腰从中抽出两柄长刀,再转身时目露凶光直直射向他:“暗道在哪儿?”
找不到褚十三无妨。
此地离青衣阁不远,她先去挑了青衣阁再说!
这些年,她被困在青衣阁,杀了多少人才挣出一条退路。可如今却告诉她,在她和褚十三从那夜的泥潭厮杀里一同活下来之前,褚十三的亲爹就已找到他。而自褚十三他亲爹寻到他那日起,青衣阁便有一半归了楚家,作为楚家放过青衣阁的交换筹码。
难怪,那一夜,本只能活下一人的厮杀,最后她活下来了,褚十三也活下来了。
那时的她,居然还为他们两人都活下来而沾沾自喜,殊不知从那夜起,她就成了“褚十三”手里的猴儿。这些年掌控她的,除了阁中高层,背后一直还有他。
“褚十三”说阁中高层想杀了她,也是子虚乌有的事,他只是想借她之手杀光青衣阁的高层,让青衣阁彻底归他所有。
回想起清理阁中高层那一日,到最后她其实已经竭力。
他为什么不趁那时候,干脆杀了她呢。
为什么要放她离开?
因为情谊?
她和他有个狗屁情谊!
冯十一攥着刀柄的手咯咯作响,脸色也阴沉得吓人,显然已怒到了极致。
而就在这时,郁明缓步走到她面前,不顾她手中还握着双刀,一把将她拥入怀中,轻轻抚摸着她的头:“方才答应我什么?说好不动气的!你这般模样,余下的事我都不敢告诉你了。”
往日里,哪怕她再暴躁,被他这么抱着温声哄几句、亲几下,她也总能平静不少。而今日的冯十一,全然不吃他这一套。
“不用你说,我自己去问!”
昨夜让他去打听,是怕自己盛怒之下,真把那个好不容易活下来的所谓“楚伯棠”一把掐死。
可眼下,死就死吧!
她恨不得把他们全都砍死! 抱着这样的念头,冯十一毫不留情推开了他,随意披了件外衫,踏着鞋便往帐外冲。
冲到帐外时,她还险些撞上来送早膳的忠福。好在忠福轻功好,轻巧避开才没被撞上。
而就在忠福拎着食盒堪堪站定还心有余悸时,他看到他的主子也如一阵风一般,从他眼前席卷而过。
眼看两道身影就这么从他眼前擦过,忠福愣了愣:“这是怎么了?”
和忠福同样茫然的还有正在施针的老赵。施针到一半,他便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刚回头,就见到一把明晃晃的刀怼在自己眼皮子跟前。
顺着刀再往上看,是冯十一那张阴沉得难看到极点的脸。
看到冯十一那张脸,老赵一愣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