冯十一:“猜想罢了,不然为什么要冒险急着把那些孩子送出去。那些孩子缺了心智,更没有身手,偷偷先蛰伏着,不比冒险更好吗?”
靖北元帅府的祖辈都是心怀百姓,一心守卫疆土的将领。这么多代,靖北元帅府里只有家将,从未豢养过什么死士。以诗礼传家的江南陈家更是如此。
父族母族虽都没有豢养死士,但毕竟出身世族,郁明知道该如何豢养死士,只是他从未曾细思过,这些死士都是从何而来。
这伺候人的奴仆有人贩卖,这还未认主的死士苗子自然也有人贩卖。
只要有银钱,这世间没有什么是不能卖的。
系上腰带,郁明走到床榻旁俯身轻吻了她。
“此事我会再细细查的,娘子昨夜没睡好,先睡吧。我去看看便回来。”
说罢,郁明便打算出门。可他刚直起身子,就听她道:“算了吧。”
郁明疑惑:“娘子说什么?”
窝在被褥里的冯十一仰头看他:“你不是还要替你父兄报仇吗?不要再浪费时间精力在这上头了。”
冯十一本也就是想出口气罢了,但如今这事情越来越繁杂,若继续深究下去,未免太浪费时间和人力了。当然,她也不会就这么算了,她有银子,寻一些江湖势力帮她继续查就是了。他的时间和人力,应该花在他的正事上,他早日了结,也好早日随她离开过原本的平静日子。 郁明愣了下,他静静立在床榻旁立了一会,然后颔首:“好,知道了。”
转过身,郁明本温和的面色也冷了下来。
让他就此搁下不查,那是不可能的,那些人伤了她,他不可能放过他们。而且他们还杀了镇北侯府的人,他总得查出他们是受了谁的令。
但,让她以为他就此搁下,也正合他的意。
他也担忧又让她见到什么不该见的,刺激到她,让她心生梦魇。
郁明跨步出屋,刚迈出门,李正便迎了上来。
“少主,忠平来信。”
……
即将入夜,冯十一睡醒后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呆,他才回来。
进门后,他褪去带着水气的外衫,净了手后才走到床榻旁坐下。坐在床沿上,他牵住了她露在被褥外的手,轻轻捏着她的指尖。
“要不要用膳?”
冯十一摇摇头:“那些孩子如何了?”
郁明:“老赵在想法子了。我也已经给舅舅去信了,他会派医师过来的,不管治得如何,舅舅都会妥善安置那些孩子的,娘子不必担忧。”
冯十一并不担忧,她对那些孩子只是有种同病相怜的悲怜罢了。
悲怜归悲怜,但这些孩童命比她好,被人救下,虽失了心智,但最起码不用做一个听从他命,不顾生死的死士了。
心中思绪闪过,冯十一的手又被他捏了捏。
“明日我们就启程上京吧,后续的事舅舅会派人接手。只是,老赵只怕得再留几日,等舅舅那边的医师到。”
冯十一虽说过让他就此罢手,但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果决,才一个午后,就安排好了所有事,要进京了。
冯十一回握住他,摩挲着他指腹间的薄茧。
“那就让他再留几日吧。让人护好他就行。”
他们夫妇俩的身子,如今都仪仗老赵,老赵的安危,郁明自是放在心上。而且,他也并不是全然将事情都交托给他舅舅。该留的人他都会留下来,该查的事他也会继续查的。
才来江州几日,还未好好逛逛这江州城,冯十一便登上了马车。
到马车上刚坐下,冯十一便叹口气。她身侧的人还未发问,冯十一先扭头看他:“我想出去骑马,这马车坐的我浑身难受。”
被她那双明亮的眼睛眼巴巴盯着,郁明自是心软,可再心软都抵不过她的身子重要。
“外头还下着雨,待到了宣州,我们便换船。”
船晃晃荡荡,也不比马车舒服到哪里去。
明亮的眼睛瞬间黯淡下来,本笔挺的背脊也耷拉下来,就在又一声叹息即将出口时,她的腰被人扣住,随后轻轻一提,她被他抱着坐到了他怀里。
“是不是腰酸?我给娘子捏捏?”
窝在他怀里,被他轻轻揉捏着腰,冯十一身体是舒畅了,但心底却默默叹了口气。
他真是…… 又管着她,又惯着她。
她也是……
好像越发矫情了。
之前那般苦的日子都未曾叫过一声苦,皱过一次眉。如今衣来伸手,饭来张口,被他伺候得妥妥贴贴,她倒诸多挑剔。
仰头看他,冯十一心头头一回腾起一股:他其实也不容易的念头。
不过这念头一闪而过,很快被另一个念头替代。
是他死乞白赖,哭着要她留下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