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看着艾佳馨,心里有了答案,却不知道该怎么委婉且不伤人地拒绝。
小姑娘满腔真诚热情,但凡遇到任何其她正常人,都该有个好结果,只是她很不碰巧地遇到了我。
年纪大,经历过车祸身体脆皮,有个深爱却被遗忘的未婚妻,以及日夜纠缠不清的阿飘,当然最后这个她不可能知道。
我向来迟钝又慢热,却陷入了这样莫名其妙的修罗场里,这让我觉得很是无力。
对她来说,我到底有什么好?
我已经是快能给她当妈的年纪,身体不好,还有点精神问题,言行也反复无常又冷淡,就是图钱都用不着图我,毕竟她家里的资产实在丰厚,而我只是小康而已。 喜欢我这件事,甚至会让我怀疑她的精神状态,会不会家里忽略了小女孩的情绪,导致她有些缺爱了。
不然为什么会喜欢上我这样一无是处的老女人?
除了脸,我还有什么?
这张脸说实话,再是好看,也不如那些和她同样年轻的小女孩,她们还有青春,而时光的流逝不会因为我的蠢笨而留情。
这件事思来想去都让人难办,我决定先不办,时候到了,自然凉拌。
其实我的想法就是船到桥头自然直,不直也没办法,翻船吧,不然还能怎么办?
影子从衣柜的影子里出来了,祂还是那副寂寥的模样,仿佛全世界都将祂抛弃遗忘。
我感觉心有一角疼痛酸软,没办法不多留意祂的情况。
只是祂很快注意到我的目光,又往别的影子里避了。
为什么要躲着我?
我不明白,先前口口声声说着永不分离的是祂,现在对我避之不及的,也是祂。
祂到底想怎样?
生活荒谬得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应对。
艾佳馨似乎很累,所以也睡得很熟,我担心惊醒她,坐起身的时候动作很轻。
我不知道该做什么,所以发现影子刻意回避后,我就看向窗外。
医院的窗户有些丑,不锈钢的栅栏拦住了容易想不开的病人,也拦住了正很想不开的我。
假的,其实我不想跳。
毕竟这房间在三楼,想摔出个好歹还是有点难度的,我无意在医院住上一年半载,也不想落个终身瘫痪。
栅栏外的绿色和医院一样,沉闷,乏味。
我闻着消毒水味,开始怀念起随着影子到来的淡淡血气。
明明祂就在这里,就在这个房间里,我却开始怀念起祂了,多么奇怪。
这种复杂的情绪对我来说很陌生,我沉默地低头盯着自己的影子。
我的影子恢复正常了,因为不正常的那个正躲着我呢。
哪怕知道我看不清祂的表情,祂也偏要背对着我,恐怕是不清楚自己的头发有多么容易暴露情绪。
祂那头如瀑的长发连发尾都垂着,像被雨淋湿的小猫,瞧着就可怜兮兮。
我才叹了口气,就发现艾佳馨的眼睫颤了颤,像是要醒了,连这口气我都不敢叹重了。
可不能让她现在就醒了,到时候我可怎么办啊。
奚蓉大概是和关兰打电话,毕竟我想也知道,能让她用这个语气态度的,除了关兰不会有别人。
过去的我总觉得她们是因为性格不合才会这样,现在却没办法坚定这个判断了。
奚蓉对关兰的态度很微妙,分明很讨厌,却没有制止我和她的接触和交流。 过去我不知道原因,现在却隐约明白奚蓉为什么会这样了。
假如梦中的记忆并不做假,那观止就是关兰的姐姐,而张若安曾经告诉我,关兰喜欢她的继姐。
如果观止是我的未婚妻,那一切似乎都说得通了。
只是影子呢?
祂只会一声声唤我,从不曾告诉我祂的名字。
医院的床单总是惨白,我揪着那一点白,隐约记得梦里有人告诉我。
她是观止,她会一直陪着我。
那个声音是影子,还是幻听,又或者来自回忆的声音?
最近精神总是恍惚,我有些不确定记忆的真假了。
过去有一段时间我常常做噩梦,每一次醒来,关兰都会告诉我,那些记忆是假的,不要相信梦里的东西。
她曾经是专业的心理咨询师,我一直很信任她。
可如今这份信任,甚至来得蹊跷。
同样被忘记,张若安也对我很好,可我对她就不像对关兰那样,很快恢复好感。
我不知道该不该怀疑关兰,但我已经控制不了疯长的猜疑了。
恰巧走廊里的对话也一句句飘进来。
我拿眼去瞧影子,想知道是否是祂有意为之,但祂一发觉我的目光就快速地往衣柜的暗影里躲藏。
好吧,祂可能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有多么欲盖弥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