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不知道之后我偷摸和奚蓉打听,她能告诉我吗?
哪怕不知道我在窗边,她们也开始降低音量说话,我偷偷掂着脚小心地往旁挪,准备离开了,耳朵一动,忽然听到更尖锐激烈的争吵。
“张若安,她已经走了,你难道要为了一个已经离开的人,非得要让留下来的人永远都不痛快吗?”
“这么久了,只有你还放不下,只有你还被困在过去,只有你还死死抓着那些事情不愿意放下!”
“你什么也不懂,什么也不知道,你以为我愿意吗?!”
张若安爆发了,她声音哽咽沙哑,每一个字都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悔恨。
“当年的事情都怪我,都是因为我!”
“你知道吗?如果当初不是我、不是我提议...”
她很用力地吞下一声哭泣,其中蕴藏的悲伤让只是听见的我都感到心酸。
我偷偷地又挪了几步,脚下土地有轻微的“沙沙”声,咽了口口水,我不敢弄出太多动静。
与此同时心跳加快,我隐约察觉到张若安接下来的话或许会是某个重大的秘密。
张若安发出了重重的哭喘声,她似乎要被即将说出口的话压得喘不过来气了。
“奚蓉,如果不是我、不是我提议,她们、她们就不会遇到...”
我听见急促的脚步声,奚蓉离开了窗边,这让我不由得松了口气,不必担心被发现。
餐厅里只剩下张若安的哭泣声,一时间四周静得出奇,连花园里先前来回游荡的风似乎都停歇了。
草叶蹭到小腿带来痒意,我看了眼花圃,才发现这里只见绿叶不见鲜花。
按照我的观测,这一片都是勿忘我的植株,现在正值花期,不应该连个花骨朵都没有啊。
我下意识将目光移向影子,就看见祂抚了抚头发,柔嫩的浅蓝色一闪而过。
恍惚间,我记起模糊的画面,被风卷入室内的花海,如梦似幻,还有送进我怀中的花束,难道...都是真的?
哪怕到了现在,我还是会更倾向于一切是我逃避现实编织的幻梦,而非真实存在的现实,以至于当真相来到我面前时,我仍未有确定的勇气。
我拨弄一个侥幸生还的花苞,绿色的蒂小小的,花瓣蜷成一颗小小的圆球,而我脑袋里什么也没想。
奚蓉似乎在安慰张若安,但张若安爆发的情绪还没过去。
“都是我的错,奚蓉,你知道吗?我才是那个罪人,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我,都是我的错,要不是我提议她们在暖房日这样值得纪念的时间把证扯了,她们也不会在去民政局的路上出了事...”
我听到了这段话,艾佳馨的声音忽然在我脑袋里响了起来。
热烈的阳光下,女孩元气的声音难得文静下来,带着浅浅的难过和庆幸。
“...遇到了一个很善良很好的姐姐,把她的眼睛捐给了我。”
“听说她生前很早就签订了自愿捐赠协议,在和未婚妻在去民政局领证的路上出了事。”
【在和未婚妻在去民政局领证的路上出了事。】
本该是毫无相关的两件事,却在这时候被脑袋整合起来,再巧合不过的两条信息,恰好都能在此时严丝合缝地嵌入逻辑的一环。
可世上哪有这样巧合的事情? 我晃了晃脑袋,把莫名串联的猜测抛出脑后。
“若安。”
听起来奚蓉也哭得要停不下来了,她哭腔浓重,声音离我有些远,似乎去安慰张若安了。
“你别再想了,当年的事情怪不了谁,即便有问题也不是你的错,谁也没预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...”
“不,都怪我,如果我没有说那句话...为什么当时出事的不是我,为什么、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?”张若安泣不成声,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难以自拔。
“你没有罪,哪怕是她们也不会怪你。”
奚蓉逐渐冷静下来了,她哑声道:“而且若安,一切没有如果,事情就是这样发生了。更何况当初的错也不在你,如果没有二次撞击,她本来可以活下来,好好和——”
风忽然撞上餐厅的窗,将那一点窗缝彻底关闭,把我吓了一跳,不顾脚麻赶紧溜走。
脑袋不受控地回想着她们刚刚说的话。
【二次撞击】
【本来可以活下来】
【眼睛】
我下意识去寻地上的影子,没有五官只有轮廓,我却想起艾佳馨的眼睛。
大热天的,寒意爬上后背,我觉得有什么不妙的事情要发生了。
浓墨似的影子流动,浓郁的暗影向我袭来,眼睛被捂住,我感受到眼皮上过度冰凉的寒意,冷得刺骨的怀抱将我拥住。
是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