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灵蕴有自己喜欢的颜色和穿衣风格,她爱笑,容易害羞,瞧着满脸窝囊相,却常常语出惊人,主意还挺大,一会儿说要“陪睡”,一会儿又嚷嚷着要伺候沐浴。
家里多了这么个小东西,趿拉着拖鞋,穿梭来去,平添许多生气。
付出的时间和金钱回馈具象化,她的投资开始有收益进账。
现在的生活很好,姜悯只想维持现状,甚至期盼越来越好。
是以,当周灵蕴可能窥破她最初动机时,她瞬间乱了方寸。
不知如何应对,她选择暂时逃避,将自己埋身繁重的工作,躲在暗处屏息观察。
见周灵蕴再无后续反应,她侥幸以为,这场风波或许就这么无声无息过去了……
然而,猝不及防,小孩不讲武德,毫无预兆蛮力撕开伪装,真相如一盆狗血泼她满头满脸。
恼羞成怒,怒不可遏。
姜悯嘴里连珠炮似蹦出一串伤人的话,未经大脑,只为在瞬间占据上风,用言语的利刃将对方刺退。
说完,她转身大步流星,扎进校门前鱼贯而出的人潮,单薄的身影在推挤碰撞中摇晃不定,逃窜狼狈。
周灵蕴不是第一次被骂,往常骂得更难听的也有,伤心在所难免,但出于对姜悯本能的怜惜和爱护也好,作为“小猫下属”的责任感也罢,她都无法放任她这样离开。
“姜悯!”周灵蕴直呼其名,大步追上去。
姜悯不当心撞到人,几个并肩慢行、悠哉悠哉的男高中生。
她猛地抬头,视线触及眼前一片黑压,满肚子火更是直冲天灵盖,她实在不讲理,“吃金坷垃长大的?杵这儿当路障!”
高中生一号满头雾水,“什么是金坷垃。”
高中生二号嬉皮笑脸,“姐姐好凶。”
“抱歉抱歉——”周灵蕴趁机抓住她手腕,瞅准缝隙,迅速将她带离人群。 姜悯奋力挣脱开,“滚!”
可周灵蕴又滚到哪里去呢,这座城市,她举目无亲。
姜悯,她的老板主人、亲人、友人,心中爱慕之人,更是她命里唯一的指望。
除了她身边,她哪里都不能去。
周灵蕴有意识到自己说错话。但或许错不在她的话,而在错的时间地点,错在坦率直白,错在不该宣之于口。
她的“懂事体贴”,不慎戳进人内心阴暗。
可既然已经说破,她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。
姜悯一路爆冲,来到停车场,拉开车门坐上主驾位,便要点火驾车离去。
周灵蕴慌神,双手死死拉住车门,“姐姐不要丢下我!”
她的眼泪夺眶而出,湿漉漉像淋过雨,姜悯回瞪,却无法与其长久对视。
她的眼睛,那般澄澈清明,又饱含无数辛酸哀痛,总让姜悯回想起她在胜利茶厂时那番遭遇——她抱着那件旧雨衣,泪珠儿断线珠子似掉,嘴里含含糊糊,重复着“我只有一件雨衣”。
很坏的天气,万物浸泡在水中,没有雨衣怎么回家呢。
小孩只想拿回自己的雨衣。
姜悯承认,她起初的确别有用心,可这些时日相处下来,她真有强迫周灵蕴做过什么吗?
她预定了餐厅,精心准备了礼物,满心欢喜期待着一个愉快的周五傍晚。可周灵蕴的回报是什么?
“你让我很失望。”姜悯道。
“对不起……”哽咽着,周灵蕴拽住她的衣袖,像小时候跟奶奶去镇上赶集,担心走丢,指骨用力到发白,一刻也不敢松。
巨大的恐慌感攫住她,这座陌生的城市,学校和家两点一线,她从不曾,也不敢擅自脱离轨道。
倘若被丢弃,她该如何是好。那么多灯,没有一盏是为她而亮,那么多房子,没有一间可以接纳并属于她。
“我以后再也不乱说了。”周灵蕴眼泪汪汪保证。
拂开她手,姜悯却只是从鼻腔哼出一声不屑的嗤音。
“你自己发现也好,省得我费心了。你有句话没说错,确实是因为你们长得像,我才会注意到你,你要认为我是在找替身,没问题,客观事实存在。不想做自己了?也没问题,我会满足你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