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昭站在床尾,全身僵硬。
十二年积压的问题全堵在喉咙里。
为什么离开? 为什么不回来?
你还爱我吗?
但看着这个虚弱不堪的女人,所有质问都化成了无声的疼痛。
“昭昭……”沈明玥终于开口,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,“是你吗?”
这个昵称击碎了南昭最后的防线。
只有母亲会这样叫她——“昭昭”,像一声温柔的叹息。
她僵硬地点点头,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病床栏杆。
“我……我一直想找你……”沈明玥艰难地撑起身子,“但我不敢……我怕打扰你的生活……”
南昭的胸口剧烈起伏,“为什么离开?”
这五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。
沈明玥的眼泪无声滑落,“……我查出早期肝癌……”
她痛苦地闭上眼睛,“我不想拖累你……更不想让你看着他打我、骂我……所以我……”
“所以你一走了之?”南昭的声音颤抖着,“你觉得这样对我更好?”
“我错了……”沈明玥泣不成声,“我想好一点就回来……但病情恶化得太快……等我稍微好一点,已经找不到你们了……”
她想到那痛苦的日子,病痛与逼问同时向她席卷而来。
南昭站在那里,全身发冷。
不是抛弃她,而是为了不成为她的负担。
这个认知颠覆了她十年来所有的怨恨和不解。
“后来我打听到你跟着奶奶生活……”沈明玥继续说,“我偷偷去看过你……在学校门口……看到你长高了,成绩很好……我就……我就没敢相认……”
南昭突然想起那天在奶茶店外,那个盯着她看的灰外套女人。
那是母亲?
她曾经离母亲那么近,却毫无察觉?
“那条红绳……”沈明玥虚弱地指了指南昭的手腕,“你还留着……”
南昭下意识地摸向手腕,却想起红绳已经给了宋枝。
就在这时,病房门轻轻打开,宋枝怯生生地探进头来,“南昭……你还好吗?”
沈明玥的目光落在宋枝身上,突然僵住了。
她的视线死死盯在宋枝手腕的红绳上,嘴唇颤抖得更厉害了,“这……这是……”
宋枝不知所措地走进来,站在南昭身边。
南昭机械地介绍,“这是宋枝……我的……”
她顿了顿,“我的女朋友。” 她本以为母亲会惊讶、反对,甚至愤怒。
但沈明玥只是微微睁大眼睛,然后露出了一个虚弱的微笑,“那条红绳……我给福利院那个孩子的……就是你吗?”
宋枝惊讶地点头,“您记得我?”
“记得……”沈明玥的声音轻得像羽毛,“我经常去看你……直到病情恶化……”
她看向南昭,“昭昭……这真是……奇妙的缘分……”
南昭突然无法忍受了。
所有的情绪像洪水般冲垮堤坝,她转身冲出病房,在走廊尽头的水池边干呕起来。
整整十年。
十年她以为母亲不爱她,十年她活在被抛弃的阴影里,十年她筑起高墙不让任何人靠近……
而真相竟是,母亲一直爱她,只是用错了方式。
宋枝追出来,从背后紧紧抱住她,“南昭……南昭……”
南昭转身将脸埋进宋枝肩窝,无声地痛哭。
宋枝轻抚她的背,像安抚一只受伤的小兽,“哭出来吧……没关系……”
不知过了多久,南昭终于平静下来。
她用袖子粗暴地擦了擦脸,抬头看见宋妈妈站在不远处,眼中满是心疼。
“南昭,”宋妈妈轻声说,“你妈妈说是上周病情突然恶化,才转到这里。”
她顿了顿,“她……她一直保存着关于你的所有消息……”
南昭想起奶奶偶尔会接到的“神秘电话”,想起书桌抽屉里时不时出现的匿名汇款单……
原来都是母亲在暗中关注着她。
“她想见你奶奶,”宋妈妈继续说,“有些话……想当面说。”
南昭点点头,嗓子哑得说不出话。
她看向病房方向,突然意识到时间是多么残酷的东西。
她等了十年才找到母亲,而母亲可能只剩下十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