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完这话,贺兰初又有些迟疑,“那你今天找我,是为了什么?”
谢崚打量着贺兰初。
贺兰初是传统的鲜卑贵女,身材高挑,双臂修长,这样的身形,很适合拉弓,也适合骑马。
她从小跟在太后身边学习骑射,在同龄人中最是出类拔萃,连男子都比不上她。
谢崚挑选武官的时候,第一个就想到了贺兰初。
贺兰初擅长的不只是骑射,身为贺兰家的女儿,她从小要识文断字,从师学习,四书、兵法、谋略都有涉猎。
贺兰初和慕容徽不熟,不可能成为慕容徽的探子,和谢鸢更是八竿子打不着。
唯一的缺点,就是和谢崚也不熟,而且还有些过节。
但幸好她们两人的矛盾不算深,想要化解不难。
从前贺兰初见谢崚,总是登鼻子上天,在春蒐之后,她的态度才变得谦卑。 这倒不是她明白了身份尊卑,而是因为她自知自己愧对于谢崚,无法再用从前嚣张跋扈的态度来对待她。
谢崚说道:“想问问你家里近况。”
“你想知道贺兰家的事呀?”贺兰初奇怪,“那你为什么不去问小叔父,问我做什么?”
她口中的小叔父是贺兰絮,从关系远近上看,谢崚应该和贺兰絮比较相熟。
谢崚语气温和:“阿絮近来高升,接任雍州刺史,分身乏术,所以孤找你。”
贺兰初想到自家家里的情况,不由得叹了口气,随后将家中近况托出:“现如今父亲退隐,是小叔父撑起这个家,小叔父没有娶妻生子,贺兰家的后辈都在我们这一支,父亲本来想着,让兄长在禁军中当个小官,历练几年,再求小叔父提拔……可现如今……”
贺兰初叹了口气,“兄长的外放令还是小叔父亲自签的,只怕这辈子都难回长安了。”
谢崚说道:“你们下一辈的孩子中,除了你的兄长,还有谁在朝为官吗?”
贺兰初一时语塞。
贺兰初也算是通读史书,知晓家族兴衰,和每一代人息息相关。
贺兰氏曾是鲜卑五部之一,他们的祖宗跟随慕容氏南征北战,战功赫赫。
当初,贺兰家的女儿嫁给大汗为夫人,贺兰氏全族全力支持着世子慕容徽,将他捧上皇位,从始至终,誓死拥护慕容徽。
贺兰家家主贺兰絮,曾经陪伴世子嫁入楚国,九死一生,深得慕容徽信任,如今手握重兵接管京畿。
外人看贺兰家,风光无两,贺兰家
的人到外面都会让人高看一眼。
然而身处其中的贺兰初,却敏锐的嗅到了一丝危机。
太后日薄西山,贺兰絮迟迟不娶妻,膝下无子,贺兰家的小一辈们,远没有长辈们那么有魄力。
贺兰初清楚,自己的兄长是个庸才,外放反而是给他另一条出路。
可是即便是贺兰礼,在贺兰家的一群小辈之中,也已经算得上是资质上称了。其他的小辈,天天斗鸡摸鱼,也不愿意入朝为官,全家上下靠家主撑着。
再看看段氏,他们家虽然比不上如今的贺兰家,但是段家的小一辈都有官职,再过个十年、二十年,也不知道到时候的贺兰家会变成什么样子。
谢崚的一句话,挑起了贺兰初的忧虑。
她很快意识到,谢崚这话不是白说的,紧接着,她话锋一转,道:“贺兰初,你有没有想过,你也是贺兰家的一员,不要总是想着依赖他人。”
贺兰初指着自己,不可置信道:“我吗?”
谢崚眼眸闪了闪:“除了你的兄长,你也可以入朝为官啊。”
……
季怀瑾坐在主殿台阶前,望着远处的蓝天。
最近秋风起,她的伤口又有些疼了。
“季怀渊妹妹,你在这里呀?”
一个声音响起,季怀瑾回头,只见沈川缓缓走来,广袖长袍被秋风带动,仙气飘飘。
季怀瑾眼光微黯,沈川对她的称呼,是“季怀渊妹妹”,而不是她自己本来的名字。 这个称呼让她颇为不满,她压着火,“阿蒲找我有事?”
“耳环,”沈川摊开掌心,露出谢崚给他的一双耳环,“换过来。”
季怀瑾不想要和他纠缠,摘下耳坠,放在他的掌心,取下谢崚送给他的那双琥珀耳坠,再俯身行礼,正想要离开的时候,忽然听见他说——
“我很好奇,我在并州的消息,你真的是从怀渊口中得知的吗?”
季怀瑾回头,只见沈川拈起耳环,笑盈盈地站在风中,“其实你应该感谢这双耳环。”
谢崚觉得,他和季怀瑾的一切不对付,都是因为这双耳环。
猫眼石在阳光下晃动,流光溢彩。
季怀瑾表情没有丝毫慌乱,“不然呢?”
“他是我的兄长,不是他告诉我的,还能是谁?”
沈川依然笑着,笑得让人有些捉摸不透,眼睛好似猫瞳,深处的瞳仁深邃,目光能将人洞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