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为一句话,她趴上长案,朝银霜倾身靠近。
对面银发男子静静注视,仿佛一尊从容无瑕的神像。
子桑从未见过这么剔透的眼睛,雪白的睫羽之下,双眸温和且沉静,就好像无论对它说什么,都会被无声包容,不带任何世俗的批判或评价。
它遗世独立,平等注视着所有生生不息的七情六欲。
子桑认真端详眼前让她放下心来的神像,唇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明显。
好一会儿,她轻声开口喜欢你。
简单的三个字,在迷醉中柔声说出,似直白的陈述,又仿佛用心的倾诉。
银霜无声收敛了呼吸。
子桑才把话说完,唇角的笑意尚未褪去,人却支撑不住,阖眸软倒下去。
美酒最是袭人,词不达意,却字句真实。
酒杯倾倒,沁湿了浅紫色衣襟,一侧藕臂枕在脸颊下白生生晾着,声势浩大地侵占人心。
子桑没有醒来,银霜仍旧是先前的坐姿,一切仿佛静止。
风悄声而过,惊动窗台的嫩芽。小鸟扭头望向室内。
雪白的睫羽微微颤动,银霜无声挪动视线。
话得连起来听,她说的是因为那句,名为喜欢你的话。
原来哄骗纪怀光,言说喜欢他,用这样的方式将失去记忆的人带出来。而出得秘境,纪怀光令她不想再听的话究竟是什么,大约也能猜到几分。
银霜垂眸注视被长发遮去大半颈背的子桑,不多会儿御木为榻,将醉倒的人安顿下来休息。 阖上书房房门,银霜转身,视线落向屋檐下一团小小黑影。
舔舐爪子的黑猫抬起头,眼睛亮得厉害,那些酒原来是送给青涛夫人的。
银霜闻言神情不变,有事让你去办。
黑猫昂起脑袋,语气变得正经,什么事?
乌肃山所现法器内可融合灵魂的核心,不是卫氏能造出来的东西。我留了墨灵在卫氏族地,暂未查到相关信息。
黑猫瞳孔骤缩,你是说
有可能。
黑猫面露凶相,龇出锋利的牙齿,我亲自去查查。早说啊,早说我就留在卫氏族地了,也省得多跑一趟。
银霜没有回答,黑猫突然意识到什么,眯着眼睛,你是不愿我的行踪在卫氏族人面前露馅,还是不愿我的行踪在青涛夫人面前存疑?
卫氏族人。
黑猫像是不相信,咧出一抹落在猫脸上,看起来有些可笑的表情,身形转眼消失。
眼前景色一如既往,银霜抬眸望天。
不知道那位,什么时候找上门。
*
夕阳漫染天际,给藤蔓间的白色花朵也镀了层浅淡色的金。
风铃时不时发出几点清音,纪怀光立在松语阁的丁香树下一动不动,就像守着一个约定好的时限,已经许久。
最后一缕光亮彻底消失在山峦间的缝隙里,他祭出妄生,朝云逸轩而去。
结界无声阻绝拜访之人,纪怀光扬声,弟子纪怀光,请问长老,师娘是否已经离开此处?
声音遥遥传进云逸轩,温润平和的回答没多会儿响起,尚未离开,她在休息。
男女有别,以子桑与银霜长老的关系,远没到能在彼此住处随意休息的程度。这一点,就算子桑揣着明白装糊涂,银霜长老也不可能不知。
纪怀光垂下眼眸,双唇绷成一条直线。
劳烦长老待师娘醒来后代为转达,就说弟子在云逸轩外等她。
正在调息的银霜缓缓睁开眼睛,从小鸟的视角看来,熟睡的女子尚未醒来,连翻身都不曾。
不用等,她醒后我会送她回去。
温润清澈的声音传出,门外丹凤眼缓缓上抬,纪怀光眼底的目光没有温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