凤霈和杨泉见温凌又提缰,估计是要带着表示胜利的牛车游行一番以昭示胜利,亦是示辱,当然也不敢有丝毫反抗,急忙让到一边,躬下身子等候铁骑踏过磁州城中土地。
当官家那敞着棚顶的牛车驶过身边,凤霈抬头瞧了哥哥一眼,以往那些不睦在此刻共同的耻辱和悲怆下已然烟消云散了。他的眼泪忍不住滚滚而下,也忍不住屈膝给哥哥的牛车跪倒,痛呼了一声:“官家……”
官家凤霄蓦然睁眼,扭头看了弟弟一眼,却又绝望地闭上眼睛,低声说:“愚兄,已经是个戴罪的庶人了,九哥(宋代兄弟间口头间均称“哥”)不必如此。” 温凌回头,厉声道:“晋王请起!”
凤霈颤声道:“不……不是为身份,只是……只是为这是小王嫡亲的兄长……”
“起!来!”
凤霈不敢犟,颤巍巍爬起来,抹掉眼泪,跟在了队伍的最后。
磁州本应繁华的街道即便站满了“观礼”的人,也阒静无声。
狼狈的皇帝,狼狈的晋王,狼狈的知府,狼狈的国家。
百姓敢怒而不敢言,城门口欢乐的鼓乐只让所有人更为悲愤,一个个下颌都是绷得紧紧的。
突然,一个烂果子朝幹不思那里飞过来,被幹不思挥刀打落在地。
他看着果子飞来的方向怒道:“谁干的?!”
那个方向一片沉默。
幹不思冷笑道:“好吧,既然没人承认,那个方向站的几十个人都给我砍了,今日城里没有见血,我心里正堵得慌呢!”
眼见靺鞨士兵气势汹汹过去了,终于有个年轻人站出来:“我丢的。我想丢的是那无耻的皇帝,扔偏了。”
幹不思正打算命令杀掉这个年轻人,温凌在马上摆摆手和声说:“既然如此,你把果子捡起来,当着我们的面扔在庶人脸上,我就饶你一命。不仅饶你,还要赏你。喏,站近些,准头可要好一点。”
那小伙子脸上爬满泪痕,弯腰捡起地上的烂果子,指着牛车上的官家骂道:“我们大梁好好的国家,你却任用章谊这种佞臣,赶走宋相公那样的忠臣!太学生上书请清君侧,你从来不听,营建花苑、信奉妖道,你从来不让。天下人都知道你的过失,唯独你自己不知道!”
“你的过失,害的不是你一个人哪!”他边说边哭,“我也读过书,今日打你个‘独夫’!”
用力把烂果子掷过去,正中官家的脑门,酸臭腐败的汁液流了他一脸。
官家只是瞠目,而那小伙子却“嗬嗬”大哭起来:“汴梁没了,磁州也没了,天下又何在?我今天做了大逆不道的事,我向天下谢罪!”
说罢,突然一头向牛车的硬木车辕撞去,饶是被一旁的靺鞨护卫拉了一把,还是撞得头破血流,当场昏了过去。
啜泣声在四边响起来,温凌目光环顾,缓缓道:“我说话算话,给他治伤,赏绢帛一匹。”
又眯了眯眼睛:“哪个再哭,就拉出来祭刀。”
杨泉忙对四周道:“别哭了!别哭了!”
第135章
杨泉强颜欢笑,吹鼓手强作欢声,在周遭硬憋住的悲声中,官家一行到了城中悯忠寺里,寺庙自有僧田,僧庐也有几百间,靺鞨士兵把主持和和尚、沙弥等都赶了出去,然后把官家凤霄一行全部安置在僧寺里,外围用用牛车团团围住,再用士兵层层把守,滴水不漏。
杨泉的知府衙门此刻最为“热闹”,冀王和察王,带着他们的亲卫已经把衙门团团围住,但脸上都带着笑容,对杨泉说:“一路从汴京行军过来,人困马乏,欲向杨知府讨一碗酒喝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