县太爷与杀猪刀 第87节(1 / 2)

许文壶双目空洞枯寂,静静看着这一切,久久无法回神。

忽然,有风吹来,扑了他满身血腥。

贪欲的味道。

院落中,张秉仁和冯广起身,抖落身上的血腥气息,谦卑的神情变得倨傲,又成了高高在上的朝廷命官。

“取药来。”冯广吩咐。

手下立刻奉上一个乌漆描金的药匣,打开匣盖,里面赫然是码得整齐的漆黑药丸。

冯广面朝张秉仁,拱手笑道:“此物珍贵万分,为保险起见,不可假手于人,有劳张兄亲自动手。”

张秉仁看着死相惨烈的尸体,目光流露嫌恶,硬着头皮点了下头。

他走到尸体跟前,取出一粒药丸,闭眼深呼了两口气,再睁眼,便弯腰将药丸塞入尸体口中。

张秉仁背过身喘了许多下气,又用帕子擦了许多下手,才又拿起第二粒药,转身接着喂给尸体。

他面如纸色,眉头紧锁,面上已有不悦,直截了当地道:“不知我究竟何处得罪冯兄,竟使冯兄如此戏弄于我。”

冯广道:“张兄这是说哪里话,规矩就是这样的,也不是我一个小小监察御史可以说改便改的,不过——”

他话锋一转,笑里多了许多深意,“张兄今日收留的那个年轻人,可知道他的来历?”

“知道。”张秉仁面对着尸体,说话也没好气,“天尽头来的,不识时务,刺儿头一个,据我所知,已有不少人想在暗中除掉他。”

张秉仁顿了下声音,将手指从尸体口中拔走,转头看着冯广,诧异道:“难道冯兄你也?”

冯广接过手下奉上的一杯浓茶,呷下一口,执盖的手轻捋茶面,“不错,我早就想把他除了。”

“他杀了我的钱袋子,使我今年少说损失万钱私禄,可惜我人在京城,手伸不到天尽头那么远,否则,早就把他送去喝孟婆汤了。”

冯广用余光瞧向张秉仁,话里意味深长,“怎知上天有眼,竟将他送到了张兄这里,真是天堂有路他不走,地狱无门他闯进来。”

张秉仁愁眉紧锁,不停擦手,“我知道冯兄所想,我又何尝不想像冯兄所想那般去行事?这许文壶性情古直不懂变通,若留他平安抵达京城,定是后患无穷。可冯兄身为监察御史,难道连那桩大事都没听说吗?”

冯广的笑意僵在嘴上,似是不懂张秉仁所说指何。

张秉仁拿起数不清第几粒药,塞入尸体嘴里,叹息道:“那一位对外称病,实则秘密出京,微服私访,现今已至儋州境内。此时若动刀子,实在不好收尾,毕竟除了许文壶事小,风声传入他耳朵里事大。孰轻孰重,想必已不必我来多言,冯兄心里自有定夺。”

冯广的步伐踉跄了一下,手里的茶都差点泼到地上。但也只是一瞬,面上的惶恐便被不屑覆盖,他端稳茶盏深饮一口,冷哼道:“自从陛下登基,朝廷百官皆对九千岁马首是瞻,他那个百官之首,哪里还有什么实权?依我看,也不必过于忌惮于他。”

张秉仁换了条帕子擦手,无奈道:“再没有实权,人家也是陛下的亲舅舅,大梁朝正经的国舅爷,谁敢不将他放在眼里?”

“我就敢,”冯广冷声道,“只要依附好九千岁,以后大权在握,再来十个国舅爷,我也不放在眼里。”

随从端着药匣,低头候在冯广跟前,恭敬道:“回大人,药已全部喂完。”

冯广放眼望去,只见方才还一动不动的死尸,此刻便有抽搐的迹象,腿脚都有不同程度的蜷缩,活似有虫子在体内蠕动蹿走。

他的目光依次游走在尸体身上,嘴里低声数道:“一,二,三……”

“六,七,八,九……”

“九……”

冯广看着最后那具一动不动的尸体,两条眉毛倏然皱紧,“不对,怎么还差一个,十粒药,应该正正好好才对。” 他警惕地看向张秉仁:“张兄确定将药全部喂完?没有剩下?”

张秉仁忙着洗手擦手,脸上的嫌恶还未散完,仿佛指尖的血腥味还萦绕着。他道:“冯兄是亲眼看着我将药喂完的,难不成我还能私藏不成?再说我私藏这东西干什么,留着给自己用?”

似乎张秉仁说的不无道理,冯广并未急着反驳,而是看向奉药的随从,沉声道:“怎么少了一粒?”

随从立马跪下,哆哆嗦嗦道:“小人不知啊,小人一直将这药匣贴身保管,从未让他离开过视线,小人跟随大人多年,小人的忠心大人是看在眼里的!”

冯广审视着随从说话的神态,正欲开口,忽然不知想到什么,浑浊的眼珠在眼里转了一圈,立马大惊失色,左右看过一圈,高声吩咐:“立刻封锁佛寺内外,不准任何人出入!”

张秉仁见冯广如此大张旗鼓,自己也总算正色起来,“冯兄是怀疑药被贼偷了?”

冯广冷哼一声,老辣的眼神瞥向四面八方的黑暗之处,咬牙切齿道:“来的何止是贼,根本就是贼祖宗。”

墙外,李桃花和许文壶反应过来不对,跳下树便往狗洞的方向跑。

可惜派出的侍卫实在太多,他们俩没走几步,便感觉四面八方都是脚步声,随时可能现身把他俩就地抓住一样。

李桃花的眼睛四处瞟起来,迫不及待想找个能够藏身的地方。

“桃花!那边!”许文壶忽然指向一间无人看守的佛堂,等不及李桃花反应,抓住她的手便跑了过去。

佛堂中烛火稀疏,香火也并不旺盛,莲座上的观世音眼眸半眯,手持玉净瓶,宝相庄严,慈悲肃穆。

李桃花在狭窄的佛堂中极快地扫了一眼,扯着许文壶便往供桌下面钻,垂下的供布正好将他俩遮个结实。

李桃花悄悄掀开左边供布的一角,借着闪烁的烛火看向门外,小声道:“他们不会找到这里吧?我怎么觉得这里面也没有那么安全。”

许文壶掀开右边供布的一角,低声回应:“桃花的担心不无道理,此处着实算不上隐秘,所以咱们两个要仔细听着声音,等待时机合适,另寻他处藏身。”

“藏来藏去,咱俩都快成耗子了。”李桃花抱怨完,忽然感觉肩上发沉——有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。

李桃花愣了愣,一种难以明说的微妙滋味在心头蔓延开,她用肩膀顶了下那只手,轻声嗔道:“许文壶,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主动了?”

许文壶正忙着观察敌情,闻言懵住,“啊?”

他主动什么了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