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满看着他的眼睛,忽而觉得确如他所言……烛火的确是不够亮的。
白日胡闹得太久,用了晚膳后,姜满终于熬不住,窝在帐子里浅睡了一会儿。
夜里醒来时,洛长安在她身旁。
傍晚时他与她折腾许久,沐浴,擦拭,更衣,用过膳后又回书房翻看白日没来得及处置完的公文,眼下这会儿,他已合眼睡着了。
姜满在他的怀里躺了会儿,本想趁着神志昏沉继续睡
去,不想看着他熟时舒展的眉眼,听着他的心跳,反倒逐渐清醒起来。
离天明还有些时候,她小心自洛长安的怀中抽身,跃过他,想到外间去寻一本书来打发时间。
却未等抽出被他攥在掌心里的衣袖,耳畔的呼吸声骤然一乱。
一双手臂将她揽过,腰身一紧,她几乎撞在他的胸腔。
那双手力气大得惊人,曲起的指节扣在她的腰肢与肩侧,不容她动弹分毫。
骨头被他捏得发痛,姜满却没有出声,任他攀附着她的肩膀,抱着她,几乎将她嵌入怀中。 发丝落在颈侧,激起一阵痒意,耳畔是他些许沉重的喘息,带着颤抖。
他陷在梦魇里,低声喊着她的名。
“不要走。”
“不要走,小满。”
“我……抓不住你了……”
声音近乎乞求,落在床帏方寸间,盈满心口,叫人也跟着痛起来。
他说的梦境,原来是这样的梦境。
姜满伸出手,同样抱紧他。
“洛宁,是我。”
她说着,一下下抚过他的脊背,抚过他的发。
她唤着他,直到周身的力道松下来,环紧的手臂也一点点放下。
洛长安终于睁开眼。
“小满。”
姜满撑在他身前,借着微弱的烛火替他拭去额间的冷汗,也猝不及防地,触到他眼角的泪水。
“洛宁。”她应他,重复着,“是我。”
“我在。”
“你看,我就在这儿,不会再离开了。”
洛长安听着她的唤,长久地凝视她的眉眼,小心翼翼地抬起手,触碰她。
他触到她,触到这一寸真切,梦境便散去了。
南安的地界不广,不比燕京繁华纷乱,故而只半载,二人便摸清了这里的情势。
南临熙国与南境他国接壤的最后一处地界,紧邻着南原江,商路虽不及南原通达,却也算得上富庶,是个叫人想安于一隅的悠闲处。
与南安的大多官员打了照面,积日累月,事务一桩桩清减下来,闲时也多了起来。
秋去冬来,直到深冬,南安才落了场薄雪。
院子里覆了薄薄一层白,姜满闲来无事,命人将屋子里的火炉与茶水都挪到廊下,边在炉子旁编绳结,边看着飘荡在院落里的细雪。
院落中,阮朝正教小婵习剑。
只一载余,当初那个拿木剑还有些生疏的女孩已能挽出漂亮的剑花,虽还不足以与阮朝交手,但起手落势的一招一式却已学到阮朝的七八成。
入了冬后,需处置的公文愈发少,洛长安自书房走出,路经后院时,正见姜满捏着红线坐在廊下,望着院子里的一大一小发呆。
他自后绕过去,没有惊扰专注习剑的两个姑娘,悄声走到姜满的身侧,拿手背碰了碰她的脸颊。
有些凉。
他解了斗篷的结扣,挨着她坐下来,将斗篷同覆在她的肩侧,又将她捏在指尖的红线接在手中。 “在这儿坐许久了?”洛长安问着,将她的手也拢在掌心里,“还要看一会儿么?”
“元陵的雪薄,很快就融化了,再看一会儿。”姜满依偎着他,望着扬起又落下的雪粒,拨弄了下他手中的红线。
她看着习剑的二人,又道:“小婵聪明伶俐,我有时瞧着她,便能想到那个孩子……兄长与苏姐姐的小孩,以后也会是这个模样么?”
那个素未谋面的小孩,才睁眼见到这个世界,便葬送在一场大火里的孩子。
按照从前的时间走下去,再过半载,便能收到苏姐姐怀有身孕的信件了。
洛长安握住她的手:“当然,这次的长命锁我们亲手来刻,再亲自送到元陵去。”
姜满靠在他怀里,点点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