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张画像所画的,正是及笄的那一天,身披绯袍锦裙,发带花冠的她。
第60章
难道一年前,她及笄的时候,洛长安去过元陵?
姜满在书案前坐了良久。
她以为重新回到这里,再次与洛长安历经种种,她触碰到他的过去,见过他从未在她面前袒露过的模样,到如今,她已对他所知良多。
可如今她却觉得,越是对往事有所知晓,离洛长安越近,她的疑惑反而愈发多了起来。
姜满思不得解,最终收起画轴。
她循着记忆在书格找了本闲书翻,翻到天色黑下,侍从叩响门扉,请她用膳。
府中备下的菜肴是她所喜爱的,洛长安显然提早吩咐过,他故意安排好种种能勾起她从前的记忆的东西,试图用这些引她留恋他们的从前。
将人得罪了,紧跟在后面卖个乖,好狡猾的一个人。
直到深夜,洛长安才回到府中。
天幕黑沉,府中灯火尽灭,姜满在寝居点起一盏小灯等着他。
走入寝院,自远远处隐有得见那一星灯火,洛长安神色微动,快步走过去。 衣袂翻飞,与淡白的月光一同掠过回廊的石阶,临到近处,那道烛火勾勒出的影透在窗纸,他望过去,心中怯意横生。
脚步迟疑一瞬,洛长安最终还是穿过回廊,推开房门。
灯影幢幢,少女正坐在窗侧的软榻上看翻阅书册,她头顶的簪饰尽数拆过,长发若锦缎一样流淌在肩头,在后拿一条缎带束起。
房门开合,夜风吹动她颊侧的碎发,她在衰微的烛火里抬眼。
“你回来了。”她说。
一如他们经历的许许多多个过往那样。
洛长安恍惚了一瞬。
“小满。”
他唤她,迎上她的目光,却听她开口相问:“你这是打算软禁我?”
脚下的影子凝滞一瞬,洛长安顿了下步子,还是走近她:“我只是想你安心养伤。”
姜满沉一口气:“我回姜府才能安心养伤。”
洛长安立在她身侧,碰了碰她的指尖,冰凉,从旁取了件披风覆在她肩头。
姜满倒没觉得冷,却也没拒绝,又道:“我们如今才解除婚约,你这样带我到你府上,被人知道后,燕京城免不得又是一阵风言风语。”
洛长安面色坦然:“你到这里来,不会有旁的人知道。”
姜满无奈:“还说你不是要软禁我。”
许是夜里太安静,比之白日,他二人也已心平气和太多,洛长安替她拢了拢披风,道:“小满,我想知道为什么。”
姜满知道他问的是什么。
帮长平帝姬脱身的事,又或是她执意与他划清界限的原因。
姜满挑了一件作答:“我答应过郑贵妃,况且南越二皇子与洛璟早有勾结,对于熙国来说,南越的政权放在长平帝姬这样的人手里,要比放在南越二皇子的手中好得多。”
洛长安立在她身前:“只是这样?”
姜满反问:“你觉得还会有什么原因?”
洛长安道:“比如因为我。”
姜满仰首看着他:“半日不见,你就在想这个?”
洛长安如实点头:
“因为你看出,若别月楼信件出自我手,关于太康的一切摆在皇上眼前,我只有与他鱼死网破的选择。”
姜满目光一滞,扯了下唇角:“你猜到哪儿去了。”
洛长安的手仍覆在她肩头,半斜的影子遮住她:“那你安心留下,你在郑贵妃那里赊下的人情,我替你去还。”
姜满顿然坐直身体:“洛宁!”
洛长安垂着眼睫看她,将她一瞬涌动的神色看得很清楚:“小满,你在意我的。”
“既然如此,为什么我们一定要这样……你相信我好不好,今时往日不同,我会尽我所能,绝不会让当年的事重演。” 话又被他岔回来,姜满轻声叹息。
“我信你,我知道你曾尽力过,也知道你的谋算与考量。”
她拂开他的手,“但你有没有想过,今日之事,即便换一个人,换成阮朝,换成顾嘉沅,又或是秦让或宋洄,我都不会无动于衷。”
搭在肩侧的袖角倏然一顿,洛长安垂下头:“那我们之间发生过的又算什么,我们有过誓言,拜过天地……又或是在太康,在潭州城,甚至回到燕京……我还曾瞧过你身披霞帔的模样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