闻言,云禾双目微不可查地一紧,戏言道:“能有什么想头?京城温家、西平朗氏,于咱们就跟神鬼杂谈里的神鬼一般,虚无缥缈。”
确实如此,云忠恒双手背后,长叹一气。半刻后,两人到了河边,走在桦树外,至云潭院。下了岸,站定于沿口独垂柳下的石盘上,看河中戏水的白鸭。
“朗家三姑太太不行了,说要给温三爷抬平妻,其实就是想在死前定下继室……”
这方一个说得深入一个听得仔细,全没察觉到身后桦树里侧站着个小人。云崇青复习间隙出来放松,没想到会遇上祖父与爹谈事。本不欲偷听,可…祖父提到邵家?
“当年邵家元娘嫁进襄州吴氏,三年无出,迫不得已将陪嫁的大丫鬟抬了姨娘。后来大丫鬟怀喜,有幸诞下一子,却血崩而死。邵元娘得了儿子,暂时稳住了正室地位。”
云忠恒背在身后的双手慢慢收紧:“但丫鬟之子,即便是由邵元娘亲自教养,襄州吴氏也不同意将其记嫡。”
“爹,您到底要说什么?”云禾露了不耐,目光来回扫荡着河面。
沉静片刻,云忠恒突然转身,面向儿子:“如果这回让邵家计较成了。那邵家十有七八会在外放的几家商户里,择一品貌上佳的姑娘,作媵妾陪嫁。”
“然后呢?”
跟老子装上了,云忠恒都想给他一脚:“芊姐儿你打算许个什么样的人家?”淑英识文断字,知书达理,把两孩子带得都极出色。
话被挑破了,不过不碍。云禾沉脸:“您倒是不怕把芊姐儿折进去。”
“芊姐儿通透,行事又端,不会的。”
“那也不成,您不能打我家芊姐儿主意。”云禾激动道:“青哥儿以后肯定有大出息,亲姐给人做妾,您让他怎么在外处事?一个弄不好,费尽千辛万苦得来的大名大利,全成卖姐换来的。不行,绝对不行。”
瞧他那口沫横飞的样儿…云忠恒冷哼一声:“邵家计较还没影儿呢,为父也只是在想照模子画样,借势助云家抽身。”
“没温家,也会有张家赵家李家。”云禾不管:“您也别再瞎琢磨这道了,我不同意。不提咱这辈稻、黍、麦、禾、粱兄弟五个,就崇字辈,东、南、西、北、孝、悌、仁、信、礼、义、廉、青十二男儿,除了我家青哥儿还小,尚不顶用。其他哪个不是人高马大?
想什么,自个挣去。若真到了要靠芊姐儿一个姑娘家去搏,那我劝他们都自己找根线把身下那把儿绞了。”
桦树后,云崇青敛下眼睫,遮住眸底的思绪,嘴角微扬,起步默默离开。
作者有话说:
又是排队做核酸的一天,哈哈……
第4章
“你得承认这是最稳妥的法子。”
“您说的最稳妥的法子,是在拿我女儿的命去赌。邵元娘的大丫鬟生下一子,有命享过一天福吗?没有。您也得承认,咱们这样的人家养出来的姑娘,无论是心机手段还是脾性上,都远不及深宅大院里女子深沉凉薄。”
河边静默。
京城温家?云崇青略知一二,祖父倒是敢想。不过能生出这份脱离邵氏的心思,确也不错了。周岁前,他一直以为云家就是户普通的商贾人家,开着十来间铺子,赚些小利,几房人分。
抓周席上,见没一样跟“士”沾边的摆件,他也仅以为是几房人合起伙来有意针对。毕竟自己来得太过及时,坏了他们想要过继的打算。
后来渐渐大了,活动的范围广了,他接触的人多了,听到事也多了,才晓得云家之后还有个主子。
天长日久,从点点滴滴中不难看出怪异。结合种种,他也慢慢把到了邵氏的路数。最叫他胆寒的是,抓周礼的摆件…并非几房故意为之,是由心而发。 不可思议!
自云家祖宗云耕脱去奴籍至今快百年了,族里都设了学堂,可上上下下几十口人竟全觉己身天生非读书的料,天生就该行商,还自以为豪云家不惧小官小吏,因为上头有邵家罩。
前生,他也看到过一些新闻,情感ua、职场ua,但不曾想会有亲身经历的一天。在云家家学坐堂的陈夫子,很有意思。他入家学的第一天,其就予他讲以德报恩。
讲得很生动,从大雍建国之初,邵家大义,放云家自由身,以及之后大几十年的关照庇佑等等数不尽的施恩。到云家当以“德”报恩。这个德,既是感恩戴德,也是指忠心耿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