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今的乔纳森已是友爱部部长——杀死老上司后,乔纳森如愿提拔到了老上司的位子上,他和阎银华的命运曾经短暂交汇,但最终渐行渐远。
阎银华突然释然了。
他好似看淡了生死,连说出的话都轻快而俏皮:“那个年轻人是哪个家族的公子?”
“他什么也不是——他顶替了同名同姓者,沾沾自喜,却不知这条天梯通向地狱。”
“啧,活该。”阎银华嗤道。
乔纳森有些意外:“你不怜悯他?”
“笨与蠢绝不相同,笨是知识和视野有限,蠢是佯装单纯的坏。”阎银华犀利点评,“我会乐意拯救一条无辜受骗的灵魂,却绝不会将手伸向踏入泥潭的伥鬼。”
乔纳森道:“你和他半斤八两。”
阎银华塌下肩膀:“也许如此——开枪吧,我的朋友。”
宾客的溢美之声轰鸣如雷,晚宴气氛即将达到顶峰。
乔纳森一点点扣下扳机。
砰——!
一道鸟鸣般尖锐的枪声贯穿了在场所有人的听觉。
乔纳森扣到一半的扳机僵硬地停下。
时间一瞬间极其缓慢。
众目睽睽之下,高举酒杯的老首长脸上出现一个大洞。
犹如黑子吞噬太阳,犹如命运拨错琴弦。
老首长踉跄倒退两步,随后,“咚”地一声摔倒在地。
——死神敲响丧钟。
——苍老的太阳西沉了。
死寂,死寂,可闻落针的死寂。
所有人维持着之前的动作,像一具具硬化的蜡像僵硬地站在原地。
没人知道下一颗子弹会落在谁的身上,没人知道——死神是否会敲响第二声丧钟!
“警卫——!!!”乔纳森高声喝道,“敌袭——!!!”
突然,乔纳森凭身体本能抬起手,擒住了一只朝自己后脑勺偷袭的手——那只手来自阎银华。
电光火石之间,阎银华举起另一只手,枪口对准台上茫然无措的年轻人。
——乔纳森的发难在阎银华的预料之内,而阎银华从不打没有准备的仗。
砰!
死神敲响了第二声丧钟! 十三公里外的高塔,单无绮果断弃枪逃离。
那把狙击枪是单无绮全身上下最贵的家当,但单无绮深知生命价更高。她跑得毫不拖泥带水,连杀手伙伴都原地愣了半秒,才后知后觉地跟上她的步伐。
砰砰砰!
子弹擦过耳畔,鲜血淌过单无绮嘴角。
单无绮的心跳快得发疯。
她落地后滚身躲过数枪,又在手电筒亮起前藏进附近的掩体。螳螂捕蝉黄雀在后,蝉已死,螳螂在黄雀的追杀下仓皇逃命,即将成为下一只蝉。
“汪汪汪!”猎狗的叫声嘹亮地响起。
单无绮脸色倏地一白。
犬吠声越来越近,单无绮躲在掩体里,不远处就是宽阔的运河。
如果只有猎狗,她就可以跳进运河,因为河水会阻断气味;如果只有猎人,她也可以跳进运河,因为没人能在夜里射杀水中人。
但猎人牵着猎狗。
犹如食客举起刀与叉。
单无绮的额头沁满冷汗。
她竖起耳朵聆听犬吠声和脚步声,右手不由自主地抬起,抚摸自己的心口。
一包子弹裹在手帕里,小心地放在心口贴身处。
夜色如醉,单无绮垂下眼睫,突然无声地笑了笑。
“对不起,哥。”单无绮呢喃道,“这一次,我要先走了。”
砰砰砰!
急促的枪声接连响起。
“找到了!在那里!”追杀的党员大声道,“他往那儿跑了!追!!”
什么?
单无绮一愣。
猎狗们追踪气味,拖拽牵绳狂奔而去。猎人们见猎心喜,以为猎物即将落网。
犬吠和呐喊一点点远去。
单无绮紧攥着心口的衣料,浑身颤栗,思绪如麻。一两点温热滴落手背,她怔怔擦拭,发现竟是自己的泪水。
“……傻逼。”单无绮咬紧嘴唇,“该死的人……明明是我啊……”
无数轰鸣的、激烈的、浓郁的情绪在她的心头跌宕,她整个人却静默如一尊石像。她心跳如雷,泪滴如雨,但她的五感却理智而残忍地捕捉着外面的风吹草动。
万籁俱寂,单无绮从掩体钻出,在夜色掩护下跳进运河。
堤岸边,守株待兔的梅见一道黑影跳下,抬起了手中的枪。
砰! 一道比蝙蝠更凄厉的惨叫在梅的耳边响起,隔着夜色与水声,含糊不清。艳丽的鲜血从水中浮起,彰显着梅的又一次胜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