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是,在阮禾的认知里,柳法已经去世了。
*
阮禾是突然回到福利院的,事先没有打过任何招呼。
她本想着给妈妈一个惊喜,但她回来时,妈妈正在和客人谈论要事。
阮真莎经营着外城唯一的福利院,那些登门拜访的人,多是衣衫褴褛的穷人。
他们实在连一口饭都匀不出来了,于是把自己的孩子托付给阮真莎,期望这个孩子能够活下来。
而阮真莎,若非情况特殊,一般都会收留这些孩子。
但是今天的这位客人格外不同。
他穿着漆黑的长袍,戴着巨大的兜帽,遮住了浑身的皮肤。
说话时,客人和阮真莎面对面坐着,双手交叉在桌上。
他的双手也戴着手套。
阮真莎依然穿着那身黑色长裙,但是,和这位客人说话时,她久违地摘下了细格面纱。
阮禾推门而入时,那位客人猛地抬头看向阮禾。
几绺卷曲的白发从兜帽里滑落。
很罕见的发色啊。
阮禾想道。
“啊,对不起!”回过神后,阮禾低头道歉,“你们在谈事吗?我马上离开!”
阮禾就要关门,但阮真莎开口了。
“小禾,给这位先生倒一杯甜茶。”阮真莎的声音十分轻柔。
阮禾愣了一下:“甜茶?”
从前在内城时,她的父亲也很喜欢喝甜茶。
阮禾给神秘的客人倒了一杯茶。
“多谢。”客人低低地答谢一句,伸出戴着手套的双手,接过了那杯茶。
阮禾看着客人,内心思绪涌动。
阮禾是跟随父母从内城来到外城的。
她对外城生活没有什么不满,但不可否认的是,内城和外城的区别太大了。
搬来外城的第一年,他们一家吃了不少苦头,若非邻居的接济,他们甚至连填饱肚子都很难。
而现在……
阮禾看着这位客人。
她莫名地觉得,这位客人有些像她死去的父亲。 “小禾,你出去吧,我和这位先生还有话要谈。”见阮禾愣住,阮真莎轻柔地提醒。
阮禾眨眨眼,点了点头。
“不,请让她留下吧。”那位客人突然说。
阮禾和阮真莎同时看向那位客人。
客人包裹在宽大的黑袍里,唯有一绺白发垂落在兜帽下。
阮禾看不清客人的脸庞,但通过他沙哑的声音,阮禾能感觉到,他沉浸在某种深沉的痛苦中。
“为什么?”阮真莎追问。
这一刻,阮真莎的语气不复温和。
她的态度变得警惕,仿佛一头护崽的雌狮。
“我不会做什么的,夫人。”神秘的客人道。
阮禾疑惑地看着阮真莎。
阮真莎安静地盯着客人。
他是乔装后的柳法。
“这位小姐,想必……就是您的女儿吧?”柳法道,“我看到她的胸前,戴着四部的铜制剑徽,你将她养育得如此优秀,我……很想听一听她的故事。”
第48章 柳法的秘密
阮禾很少和人讲起过去的事。
十五岁之前,阮禾在内城过着幸福的生活。
她的父母都是共荣部党员,她衣食无忧,成绩优秀,最伤心的事情,就是妈妈不让养小狗。
但幸福像泡影一样易碎,十五岁之后,阮禾的人生急转直下。
她不知道四部发生了怎样激烈的斗争,只隐约听说,首长身边的单副官被流放了,而她的父母也辞了职,一家三口从内城搬去了外城。
他们带着钱,但在外城,钱并不是万能的。
信用券在外城难以流通,许多时候,外城公民都是以物易物。
没有门路和渠道,阮禾家里的钱甚至花不出去。
搬家后的第一个夜晚,阮禾捂着咕咕叫的肚子,依偎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,久久无法入睡。
“爸爸呢?”阮禾问,“这么晚了,他还没回来吗?”
“他……很快就会回来了。”阮真莎轻声道。
一整个夜晚过去了。
直到第二天,清晨的阳光撒落大地,柳法才疲倦地归来。
他的怀里抱着一个口袋,里面装着半袋麦子。
一家三口都不擅长做饭,因为四部党员及其家属,在内城可以吃食堂。 他们笨拙地升火,简单煮了一小锅半糊的麦粥,一人分了一碗。
阮禾看着碗里的麦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