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阮禾,记录。”尤娜道。
阮禾凑近几步,她身边的佩特拉也跟着走近。
异种本来温和地站在单无绮身边。
但是,当阮禾和佩特拉出现在它的视野里时,它突然僵硬了一瞬,随后,浑身的触手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。
“飒!”它发出痛苦而嘶哑的声音。
单无绮举起枪。
“他是波利·萨恩奇。”维果突然说。
单无绮惊诧地看向维沙尔。
维沙尔仍然保持着清醒。
和那晚的夜谈不同,现在,维果若要和单无绮交流,已经无需使用维沙尔的身体。
通过两次精神交流,维果和单无绮已经建立了稳定的精神链接。
他们可以直接在脑中对话。
“你并非基地的唯一一个流放者,除你之外,还有许多人类,因为各种罪名放逐墙外。”维果说,“波利·萨恩奇就是其中之一。”
“波利·萨恩奇?”
“一个无足轻重的名字,比地面的尘埃还要渺小,但他值得被我记住。”维果的声音听不出情绪,“他是共荣部研究所的研究员,同时,也是佩特拉的父亲。”
单无绮的心跳停了一拍。
她看向佩特拉。
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挡在阮禾面前,圆溜溜的眼睛警惕地瞪视着异种。
她并不知道,面前这个形容扭曲的异种,正是她的父亲。
异种抽搐的触手逐渐垂落下来。
修复后的核心散发出柔和的微光。
被基地流放的那一刻起,它作为人类的生命已经结束,而现在,当它主动走进这个房间,它作为异种的生命也即将终结。
“佩佩。”异种说。
这是异种口齿最清晰的一句话,任何人都能听出,它在呼唤一个人的名字。 “佩佩?”阮禾看着佩特拉。
异种已经全部融化,在地面化为一滩胶质体。
晶核在胶质体中闪烁。
异种残存的眼珠温柔地看着佩特拉。
“……爱……”异种说,“……再……见……”
异种彻底消融了。
任何生物的死亡都悄无声息,异种也不例外。
失去生命后,地面上的胶质体很快化为一滩清亮无色的脓液,那双凝视着佩特拉的眼睛,也随之融化了。
阮禾展示速写:“我把它生前的样子记录下来了。”
“采样盒还有吗?”
“我、我这里有。”
“主啊,它死了。”
“招妹,手速挺快啊,居然这么快就修好了。”
“叫我庄修文!”
防护罩内是人类的世界,尤娜等人放松地聊天。
佩特拉走到那滩液体旁边。
“……熟悉的味道。”她轻轻地咕哝。
单无绮心里有点不是滋味。
她不会对佩特拉说,面前这滩水是你的父亲。
斯人已逝,追忆过往只是无用功。
单无绮蹲在佩特拉身边,双目平视对方:“为什么会觉得熟悉呢?”
“我,一直都很饿。”佩特拉的心智只有八岁。
她尽力表达内心的感受,但并非所有感受都能用语言表达:“那里又黑,又冷,又小,我闭着眼睛,爸爸拉着我的手,气味像饴糖,很甜,很香。”
“我想爸爸了。”佩特拉低落地说。
“这是什么?”阮禾惊声道。
单无绮扭过头,看到佩特拉戴着手套对液体采样。
她从液体里捞出一个巴掌大小的记录本。
记录本已经被泡得肿胀,纸张又沉又软。
众人围了过来。
封面的署名已经模糊,但可以看出,它是被人为涂抹的。 阮禾翻开记录本。
第13章 笔记
“315年2月17日晴
日安,捡到这本记录本的读者,我是▓▓▓(这个名字被涂黑了)。
……好吧,我已经没有脸面重提自己的名姓,我是基地的放逐者,因为犯下重罪,被四部审判流放。
据说,我的罪名已经传到了首长那里,但谁在乎呢?
我已经完成了想要做的事。
基地建立之初,它是筑墙者为人类打造的伊甸园,但再伟大的理想也会被世俗裹挟,三百多年过去了,它已经变成地上的神国,成为了统治者践行私欲的工具。
扯远了,我来介绍一下我的罪名吧。
我是“集体决策思维”项目的研究员,因“危害人类遗传资源安全罪”被流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