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(1 / 2)

展兰枝不懂,只是被女人推开。

展兰枝脚下不稳跌倒在地,狼狈地走回人群中去。

什么意思?

为什么要这样?

到底什么意思?

展兰枝没有办法思考。

她只是又一步一步迈着沉重而麻木的脚步走回原来的位置。

四肢末端发麻失去知觉,展兰枝也失去了对周围的知觉。

展兰枝感觉有人在搀扶她,她回头,是个面善的阿姨。

展兰枝向她道谢,又想了想,还是开口问了:“那个哭得很伤心的是谁?是金修衣的母亲吗?”

阿姨揉了揉眉心,又不屑地嗤笑一下:“怎么可能?那个啊,是专业哭丧的。专业哭丧你懂吧,家里人哭不出来,就花钱请人哭给我们做戏。喏,你看,她妈妈叉腰站在那边呢。”

展兰枝顺着手指方向看去。

金修衣的母亲穿着得体,黑色套装搭配了一条细细的银色项链,右手牵着她最小的女儿,大女儿站在身后。三个人形成完美的构图,严肃、冷漠。

熟悉的荒谬感涌上展兰枝心头。

“这一大家子人都是没有心的东西,躺在那边的是她的女儿,是她的姐姐,是她的妹妹,她们怎么能这么平静冷漠。你再看看,几乎这里所有人都是那么无动于衷。”展兰枝身旁的阿姨自顾自地说,手指一个一个点过去,“失态了,抱歉,我情绪比较激动。”

展兰枝四处环视。

低头发送消息的、小声交谈的、闭目养神的。

为什么会这样?又为什么要这样。

明明一条年轻的生命永远从这个世界上离开了,为什么有人能够毫不在意?

躺在那里的是金修衣啊,金修衣就躺在那里啊。

金修衣的死亡也许对在场很多人来说只是一顿酒席。

愤怒、悲伤交织混合,难以忍受的郁结,不上不下,让展兰枝难受。

展兰枝推开面前的人墙,挤出人群,迈着大步,用力挤开专业哭丧的女人。

没有力气,她跪坐在金修衣的棺椁前,很巧,她能正好看到金修衣的脸。

“诶?你捣乱的是不是?你走开呀,走开听到没有?”哭丧女人用力推搡展兰枝,“你不要妨碍葬礼好吧,不要打扰死者。”

“收款码打开。”扫码,输入数字,展兰枝凭借肌肉记忆给哭丧女人转了一大笔钱,“你走,你走开。”

展兰枝引起了骚动,四周响起悉悉索索的交谈。

金修衣,你从这个世界上离开了,到底有谁在为你难过呢?

我很难过,像是我生命的一段永远流失了,我生命中最灿烂的一段暗淡了。

展兰枝扶着棺椁大哭。 哭声呈渐强趋势,回荡在整个告别厅。

想要最后触碰一次金修衣。

当这个念头出现时,展兰枝早已有了动作,左手手背触碰金修衣的脸庞。

是一片冰冷的触感。不过由于金修衣生前体温就比正常人低一些,冰冷的触感反而给了展兰枝一点熟悉感,仿佛金修衣还活着。

金修衣还活着有多好。

金修衣的母亲大叫一声,宾客协同殡仪馆工作人员将展兰枝架出了告别厅。

雨还在继续下着,雨点拍打在玻璃上,然后下滑,留下长长的水渍。

展兰枝呆呆在雨里站了很久才打算回家。

雨还在下着,但她没有撑伞。

到家时她已经浑身湿透了,雨水顺着常常的发丝滴到门口的浅蓝色地毯上,在地毯上留下深蓝印记,像是眼泪。

她用厚被子随意把自己裹紧,昏昏睡去。

脑袋发胀,浑身发冷。

迷迷糊糊间,她看见有一双漆黑的眼睛紧紧盯着自己。

潮水般的睡意让展兰枝睁不开眼,她拉了下被子,陷入沉睡。

紧皱着眉头,似乎做了一个噩梦。

第2章

金修衣的葬礼是展兰枝成年后参加的第一场白事。

她本来以为这会成为她对金修衣最深刻的回忆,不过后来发现这段记忆反而是模糊的。

她几年前与金修衣相处的点点滴滴反而像退潮之后的贝壳,在她的脑海中熠熠生辉、历久弥新。

葬礼后那个晚上展兰枝做了一场很长的梦。

梦里,是与金修衣的初识。

她与金修衣第一次见面,是一个傍晚,夕阳西斜,橙黄的日光笼罩在整个校园。

展兰枝坐在活动中心的窗旁。

这个位置很好,远处是校园湖,近处是虬枝,非常适合写生。

风透过完全打开的窗户吹进来,细细打在展兰枝脸上,发丝飞舞。

展兰枝丝毫没有被打扰到,她仔细地观察着景象。

缓慢移动的云层带动了光线的变化,整个世界的色彩也不断变幻。

风吹动树叶,叶影在暖红色的墙壁上跳动。

展兰枝的眉头不展,指腹在笔杆上不断摩擦。

怎么概括,怎么画出意境? 展兰枝最近遇上了瓶颈,这让她非常苦恼。

她的老师说她的画缺乏情感、没有意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