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3章(1 / 2)

赵负雪仍未苏醒。

人人都觉得,他不会再醒来了。。

直到三十四日后。

“——老尊者!公子醒了!”

周寻芳当即站起来,她哆嗦着唇,一句话也说不出,猛地将手中拐杖骤然一丢,跌跌撞撞地向着扶明院去了。

即便是处置赵洄后事时,她腰杆也是直的,眼眶也是干的。

周寻芳自问平生从未这样不体面,可在扶明院的路上,她却抑制不住地眼眶酸涩。

“阿——阿雪?”

她冲到扶明院时,赵负雪榻边已簇拥了一群人,人群之中,他垂着头,怔怔地看着自己枯槁的双手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
听闻周寻芳呼唤,他轻微地偏过头来,眼睛眨了眨,似乎在费力地分辨光源:“祖母?”

周寻芳定在了原地。

赵负雪披着长发,病容枯槁,手腕上的骨头异常清晰地凸了出来,曾经令人见之忘怀的少年风华,一夜间,凋零殆尽。

他轻声笑笑:“我好像做了一场梦。”

周寻芳看着他,片刻,潸然泪下。

“醒了就好,”她擦了擦眼泪,“回来就好。”

事情比想象中要坏一些。

赵负雪醒了,眼睛和腿却坏了。

据医师的说法,眼睛是哭坏的。

上轮椅的第一日,周寻芳派了一个侍从去为他推轮椅。片刻,那侍从却来议事堂回禀周寻芳。

“公子说,不必,然后就自行摇着轮椅走了。”

周寻芳怔了怔,揉了揉眉心:“……这么大的孩子,任性!去哪了,派人去寻,他眼睛与腿都不便,怎能一个人呆着。”

那侍从觑着她的脸色,半晌,才小心翼翼道:“公子带着两把剑,去了封姑娘住过的客院。”

赵年与周寻芳的脸色忽然便有些发白。

待二人找到赵负雪时,他抱着两柄长剑,睡在了院中的花树下。

这应当是一颗旧时的桃树,春来时,应当是繁花似锦,可此时逢冬,枯枝上挂满残雪,风一吹,雪便往下落。

周寻芳一走近,赵负雪便醒了,他回过头来,失去神采的眼睛勉强辨认着周寻芳的方位。

本欲出口的问责也难以出口了,周寻芳沉默半晌,只温声道:“你来这里做什么?”

赵负雪闭上眼睛,重新躺回轮椅上:“阿澄在这儿。”

枯槁花树下空空荡荡,哪有半个人的影子?

赵年看着赵负雪的背影,忧心忡忡道:“……老尊者。” 周寻芳颓然闭上眼睛,数日前还与天魔之主厮杀的第一剑修,此时与一个垂暮老者并无半分区别。

“……走吧。”

此后过的数日,赵家似乎如同往日一般地过,赵负雪还是那个寡言少语的少主,眼疾、腿疾,都不妨碍他出现在洛京的每个角落。

有一点奇怪。

他的腰间,忽然就配上了两把剑。

两把剑皆是纯白之色,只是一把雪白,一把玉白,雪白那把自然是他的见素了,可另一把又是什么?

他好似察觉不到众人的打量与好奇,只坦然地带着两把剑,出现在每一个应该出现的场所。

周寻芳一见他,便止不住地叹气,后面索性连见他也不见。

洛京大劫过后,满目疮痍,需要天机师出手的地方数不胜数,从里到外,皆需要天机师帮忙,赵负雪身为天机师,也领天机玉牌,虽眼疾不便,但用符起阵,清剿天魔,没人敢看轻他分毫。

还有另一点更为奇怪。

听闻有人道,这赵公子常常对着空无一人的身边絮絮叨叨,其温和缱绻,其郑重其事,令人头皮发麻。

赵年将这些传闻收入耳中,心底忧思更甚。

赵负雪好像着了魔一样守在封澄的院子里。

她的院子一直没有人敢踏进一步,一应陈设保持着她离去那时的样子未变,甚至连未叠起的床铺也像当时一样分毫未动,它柔软地堆在榻上,仿佛在等待迟归的主人寻一个最舒服的姿势窝进去。

日子久了,周寻芳心底也悲凉,可看赵负雪样子,却什么重话都说不出来。

赵负雪以一种几乎病态的姿态维持着封澄仍然活着的假象,仿佛把自己骗了个彻底,只当她还好端端地活着,只不过出了一趟远门。

事情的终结出现在一个夜晚。

周寻芳忙于为封澄寻找籍贯与亲属,已经数日未曾踏入书房,此日深夜,她心头疲惫,便不由自主地向着书房而去。

一入书房,案上摆着一封信函,拆看一看,里面只有一行大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