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(2 / 2)

火光与如血残阳照在女子满是血污的脸上,她垂下眼睛,渐渐地,胸口不再起伏。

仿佛踏入黑沉的梦中似的,混沌间,封澄不知道走了多少路,耳边嗡嗡炸响,也不知谁在说话。

男的,女的,老的,少的,声声嘈杂。

“……若非姓封的叛国,我们如今岂能过成如今这狼狈样子!”

“还是她未婚夫婿大义灭亲,不然谁能知晓她竟私藏活人炼魔、倒卖天机灵器、私自与魔族相通?”

“她倒好,临死之前自爆灵力,把咱们的人炸了个底朝天。” “哎,想来也是她自找的,作为一个女子,行事竟那般荒淫奔赴,什么男人能忍这般绿云压顶?且据传,此人连自己师尊也没放过——这未婚夫也是大姓何家的公子,傲骨天成,不放过她,万分合情合理。”

“诸位这话说得偏颇,封将军活着的时候,妖魔鬼怪可不敢猖狂,她一死,这魔族都跑上家门口了。”

“当年也是天纵奇才的修士,年少时一手天机术谁人能敌?若未曾误入歧途……可叹,可惜。”

前尘种种,归入尘埃,怒骂惋惜,也只归一句长叹。

封澄昏昏沉沉间,忽然被劈头泼了一盆凉水。

随即身边一人便大叫道:“你当你是来当大爷了,滚起来做活!”

封澄在察觉到自己的意识时,有些恍惚。

又有一人又骂道:“嘴欠手懒的小畜生,先生的药,都煮干了,还在这儿躲懒呢。”

先生的药?

封澄的脑中还有前世的嗡鸣,她茫然地抬起头,看向这片无比陌生的地方。

这是哪儿?

入目之地,看着像某个边陲小镇的难民营,穷得令人有点眼熟,围在四周的男女老少作干练打扮,手上皆有忙碌活计,眼却不住地向这处瞟。

“重生了?”封澄心中一怔。

封澄飞快地把脑海中仅存的记忆梳理了一遍。

三天前,她昏迷在路边,被此地颇有名气的修士捡回了难民营。

那老修士不知生了何方慧眼,断定她骨骼精奇,说她虽傻傻愣愣不言不语,却像个修行的苗子。

他本打算几日后行收徒大典,收她做亲徒,不料几个颇有仙根的学徒却不服了,又哭又叫,闹得难民营鸡飞狗跳。

这个女子名为海洛斯,是有仙根的学徒中,最为闹腾的一个。

封澄:“……”

封澄扶额:一个傻子,骤得了这么大的机缘,难怪受人眼红。

照着这记忆看过去,是她的身体比她的魂魄更先重生了几日,痴傻不言,也是失魂之兆。

欺负傻子想必是没什么趣味的,

这几人骂了几句,便三三两两散去,嘴上闲谈着:“近来古安城郊魔物伤人,天机师人手不够,本来是在京城天机师面前刷脸的好机会,咱们倒好,留下来端茶倒水,还得看顾傻子,晦气!”

封澄闻言,一怔。

——古安?

封澄怔了半日,才将这个陌生的名字从脑海深处挖出来。

当年她在师尊膝下读书时,曾去翻阅过他当年游历的记录,有本风土志记载,大夏的确有古安这座城。

她犹记得赵负雪所记的附注。

——天征七年,古安更名为还沙。

她一把抓住为首的女子:“今年是哪一年了?” 海洛斯头也不抬道:“——天征四年,谁问的,这么蠢!”

在意识到声音的主人时,她忽然愣住了。

“你?!”

封澄只觉得脑子直嗡嗡,她豁然站起来,一步撞开海洛斯,提步向外面大步跑去。

天征四年,她眼睛一闭,竟然是直接死到了二十年前的古安!

春寒料峭,耳边的风刺得她有些面痛,封澄却顾不得其他,心中只想着一件事。

死了近百人的古安之乱,是记在师尊的游记上的。

这意味着什么?

赵负雪在这里。

“老天,”封澄大脑一片空白,“二十年前的师尊,还活着!”

活着,当然活着,而且是毫发无损地、无比康健地活着!

海洛斯一行目瞪口呆地看着封澄站起来就跑了,半晌才反应过来,大怒道:“去追人啊!这傻子疯了!”

众人愣愣,马上哎哎大叫着,七手八脚地追过去了。

一路疾行,封澄捏着轻功,鼻尖轻轻耸动,低头,循着空气中的腥臭魔气。环顾四周,最后的落在了一处荒芜的村落前。

一落地,封澄便被地上的残尸数惊了惊。

此地魔物的数量想必是十分骇人的,这从打碎的魔物残肢的数量便可窥得一二,封澄蹲下身,皱着眉翻看地上的尸块,心中隐隐约约有些疑惑。

能杀百人的古安之乱,即便是师尊也在风土志中记了一句凶险,绝不是这么几个随手可扬的小喽啰。

封澄不死心,她站起身来,打算去村落里面寻得一二,前脚刚踏进村口界碑,耳边便骤然响过几声嗡鸣,紧接着,她眼前一花,脖颈上不知何时,已贴了一把冰凉雪白的长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