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欢迎贵客,欢迎贵客。”头顶的鹦鹉发出古古怪怪的声音,绿豆小眼居高临下注视着江芸芸等人。
长案的另一头,有人正展开画卷,讨论着这东西到底是不是真的。
“童叟无欺啊。”小二热情说道,“这个笔锋,这个拓印,您瞧瞧那就是东坡真迹啊。”
江芸芸好奇看过去,只看到是一副行舟图,上面密密麻麻改了红章。
“这可是东坡先生初贬黄州,寓居定惠院,随僧蔬食,心中黯然时做的画。”小二口若悬河,侃侃而谈。
“自笑平生为口忙,老来事业转荒唐。长江绕郭知鱼美,好竹连山觉笋香。逐客不妨员外置,诗人例作水曹郎。只惭无补丝毫事,尚费官家压酒囊。这首诗您认识吧,这可是东坡先生真迹。”
那读书人有点心动,但又犹豫说道:“可这首诗写的是他刚到黄州,他哪有心思游船。”
“怎么没心情,他后来不是还写了那个赤壁赋吗?”小二直接说道,“还前后两赋呢。”
读书人心动了。
“我们店里可不是谁都能买的,那都是见了有缘才肯给你们看的,我就是今日见您投缘,您一看就有东坡先生的气质,这才拿出来给您看看。”小二话锋一转,得意说道,“可不巧,您也喜欢东坡,要我说这就是缘分啊。”
江芸芸欲言又止,最后看着店里的小二都是人高马大之辈,又怂得没说话。
“再说了,谁不知道东坡先生爱吃啊,要知道黄州三面江水环绕,大鱼鲜美,而且黄州多竹,他一到黄州就开始吃东西,那不是很正常吗。”小二信誓旦旦说道,“这就是他上船捕鱼的时候,有感而发画的画,您瞧瞧这句话,那是完完全全对得上啊。”
那读书人果然心动了。
“您要是不买,那我可要收起来了,缘分这东西,可不是日日都有的。”小二见他还在墨迹,立马伸手去拿画卷。
书生果然不肯了,爽快掏钱买了画。
——竟然是十两银子!
江芸芸大惊,嘴巴嘟囔了好几下,站在他对面的掌柜,轻轻咳嗽一声:“进来看看吗?”
书生交钱拿画的动作格外爽快,珍惜地抱着那副画,头也不回地就走了。
江芸芸见那人兴奋离开的背影,又抬头看了眼刚才招揽自己的掌柜,咧嘴一笑:“游船还是晚上好啊。”
掌柜眉心一动,也跟着笑了起来:“可不是,但万一就是有人喜欢白天呢。”
江芸芸没说话,摸了摸鼻子:“你家东西太贵了,我买不起。”
掌柜也不强求,伸手一请:“那您慢走。”
乐山等走远了才问:“那画是假的?”
“别的都不说,苏东坡这么有名的人,他的东西拿出来只卖十两银子,还只卖有缘人,也太掉价了。”江芸芸小声嘟囔着,“骗人的话术,还真是从古到今就是一模一样的。”
“万一很多呢。”乐山倒是有不同意见,“这人不是很多诗句吗?听说去了这么多地方,到处写写画画,说不定跟祝公子一样。”
“首先。祝枝山的画可不止十两银子。”江芸芸笑眯眯笔画出一根手指。
“再者,东西多了可就不值钱了,不论多不多,反正大家知道的肯定不多。”
她伸出第二根手指,最后又升出第三根。
“只要有人和你有什么有缘不有缘,那都是骗人的,有缘不如让我直接去见苏东坡得了。”
乐山若有所思。 两人一路打听,终于走到二条胡同,自从从正阳门大街走入来到正西坊,外面街道上的喧闹声瞬间减轻了一半,这里面屋子的密集程度也出人意料。
“好多人啊。”乐山张望着,“谈姓少见,估计好找。”
江芸芸抬头盯着门口挂着的灯笼看,只见每家每户上悬挂的两个灯笼上都写着这户人家的姓。
有的新一点,字迹格外好看,有些则破败的连字迹都淡了点。
“哎,这里有一家谈姓。”两人走到正中位置的时候,突然指着一户大门紧闭的人家说道。
江芸芸快步走了进去。
这户人家瞧着并不大,大门上的漆因为风吹日晒也斑驳了许多,门口的贴着的桃符更是没了颜色,只剩下一个喜庆的轮廓,头顶悬挂的两个灯笼倒是干净,字迹清秀。
“我去敲门。”乐山又在边上走了一圈,也不敢走远,看看已经没有‘谈’字灯笼,这才说道,“我瞧着就是这家了。”
他上前敲门,大门很快就被人打开了,露出一张小女孩怯生生的脸。
小女孩打量着两人,细声细语问道:“你们找谁?”
“小生江芸,受茹老夫人的委托,给谈家大姑娘送冬日的衣服和物品。”江芸芸彬彬有礼说道。
乐山递上去拜帖和礼物。
“你来找姑姑吗?”小女孩歪着头问。
江芸芸点头。
“我姑姑今日不在。”小女孩没开门,也没接过东西,只是如是说道,瞧着又想关门。
江芸芸手麻了,看着面前这个大概只有五六岁的小女孩。
“你家大人呢?”江芸芸只好问道。
小女孩顿时警觉起来:“才不告诉你。”
说完就啪得一下关上门。
江芸芸和乐山面面相觑,各自为难的摸了摸脑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