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明显是不相信。
罗贝有点郁闷。在比特离开他以前,他很多年没有掉过眼泪了。
可这短短的日子里,偏偏在涂白棠面前哭了那么多回。
若是比特能看见,要怎么放心得下呢。
涂白棠手依旧抬着,在他的面颊上轻轻地捏了一下,笑道:“嗯,好了。停了。”
罗贝心中冒出了一个已经暗自期待了很久的念头。
他又打字:我可以摸你吗?
涂白棠歪了一下头,耳朵跟着晃了一下:“什么?”
罗贝以为他没看清,把手机往前递,眼神透出期待。
涂白棠耳朵不自然地立了起来:“……摸哪里?”
当然是所有毛茸茸的部分呀!
罗贝没有打字回答,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去。
眼看就要碰触到那圆鼓鼓的可爱腮帮子,涂白棠迅速地向后仰着躲开了。
罗贝的手僵在半空。
涂白棠的小黑豆眼露出了明显的不安,耳朵立得笔直。
不可以摸的吗?好双标呀。
罗贝失落地收回了手,眼神变得怨念起来。
他说不了话,涂白棠也没有吭声。两人就这么注视着彼此,沉默地僵持了会儿,病房门被推开了。
“罗贝在不在?”门口传来护士的声音。
罗贝立刻扭头看过去,然后举起手来示意了一下。
“涂主任你也在啊。”护士笑着同他们打过了招呼,然后在门边的单子上签了字。
离开时,她不自然地回了两次头。
应该是觉得眼前的画面有点奇怪吧。
两个人沉默对视,罗贝还红着眼眶,脸上湿漉漉的。
护士离开后,涂白棠原本立起的耳朵缓缓地垂了下来。
他浅浅地吁了一口气,然后没头没脑地说道:“我……我比较慢热,需要一点时间。”
罗贝不解地看向他。
“不是讨厌的意思。”涂白棠转过头,并不看他,“只是……只是……”
“叭叭的说什么呢,莫名其妙的,听不懂,感觉有点蠢,”他胸口的兔子别针话比他多一百倍,“表达能力那么差,还医生呢。”
“医生和表达能力有什么关系?”胡萝卜别针习惯性地呛他,“而且他现在不是医生,是病人。” 罗贝在心里喊:别说啦!安静!都给我听他说!
可涂白棠憋了半天,却没下文。
他不自然地咂了下嘴,重新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,看着黑漆漆的屏幕发起了呆。
“他不说,不说听什么,”兔子别针抱怨,“我最讨厌这种气氛了,难受,浑身都痒。还有你那个花,能不能关一下?我花粉过敏,要打喷嚏了。”
“你没有鼻子。”胡萝卜别针提醒它。
“你还没有嘴呢!”兔子别针说。
罗贝在心里问它:可以关吗?怎么关呀?
当他觉得面前表现得莫名其妙的涂白棠也很可爱,那些小花儿就开得更起劲了。开过的花朵花瓣飘散到半空,缓缓消失,但又有更多新的一簇一簇长出来,连绵不断。
“你也是个笨蛋!”兔子别针说。
罗贝抿嘴:嗯,是啊。我本来就不聪明。
涂白棠此时终于又开口:“如果你介意,不想浪费时间。那就……就算了。”
罗贝一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,但下意识地觉得和涂白棠待在一起的时间无论如何都算不上是浪费,于是快速地摇了摇头。
“是吗?”涂白棠点头,同时抬手摸了一下毛茸茸的脑袋,“哦。那就好。嗯。”
好奇怪,兔兔头上明明长着那么多毛,根本看不见皮肤,怎么也会脸红呢?
罗贝看着被花朵簇拥的涂白棠,心中暗暗惊讶。
“你继续忙你的吧,”涂白棠手指按在了触控板上,“我……我也继续。”
罗贝心想,我有什么好忙的呢?
拼图只是消遣,并不是我的工作。
此时此刻,他更愿意欣赏花丛中的兔子。
他假装自己在拼图,视线一直往涂白棠的方向飘。几次之后,涂白棠叹了口气,又一次合拢了笔记本。
“……我先回去了。”他告诉罗贝。
罗贝失落,但还是很乖巧地点了点头,然后拿起了手机。
他想和涂白棠道别,然后问他明天还会不会来。
字打到一半,忽然有什么东西靠了过来。
在他抬头的瞬间,额头上传来了温暖又柔软的触感。
罗贝轻轻地“啊”了一声。
涂白棠飞快地退了回去。
“走了。”他说。
罗贝呆滞地坐在座椅上,直到涂白棠离开病房,才缓缓抬起手来,捂在了自己的额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