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他的角度,正好能见到隔壁伸出窗外的一截白皙素手,随着那大方撒钱的动作,腕间一对金镶红宝石手镯微微滑落,衬得那截皓腕莹白,纤侬合度。
美人玉臂,大抵如此。
楚元河欣赏那只朝窗外撒钱的玉臂,不禁薄唇轻扬,用折扇勾下腰间一枚缀着明黄流苏的双鱼佩递给福贵,“今日这出戏我看过了,还算满意,这枚玉佩,全当答谢东家今日相邀。”
赵清仪大方,他又怎好吝啬。
福贵领会,笑眯眯地接过玉佩,敲响了隔壁雅间的门。
赵清仪主仆正准备回府,见到福贵送来玉佩,两个婢子面面相觑。
福贵含笑,“赵大奶奶邀我家主子看了场戏,我家主子高兴,这玉佩算是他今日的茶点钱。”
赵清仪眼梢微挑,让檀月收了玉佩,等人走了以后,她才拿过玉佩仔细打量,玉质上呈,可堪极品,可见出手之人来历不凡。
但不管对方是否识破了她的算计,赵清仪都觉无伤大雅,横竖她只是请人喝了杯茶,可没插手李素素与人私会之事,这送上门的茶点钱,她收了。
赵清仪重新坐上轿子,摇摇晃晃回到李府,已近戌时。
李素素与人私会被伯府公子当场捉奸,又意外坠湖一事,经过茶楼百姓的口口相传,已经在京中掀起了不小的波澜。
忠勇伯府王夫人得知此事,看着坐在轮椅上一脸颓然,气到脸色发白的梁十三,她压下心底微不可查的一丝愧疚,当场发怒,“好一个李家,竟如此欺辱我儿,冶儿,你放心,娘定会为你讨回一个公道!”
“不必了。”梁十三垂着眼帘,神色淡淡,“今日之事,是母亲刻意安排的吧?”
王夫人抿唇,不敢回应。
沉默良久,梁十三闭眼,“退婚吧。”
他早该知道的,他这样一个残废,怎会有女子心甘情愿嫁他为妻,而他又怎能奢求母亲真的为他寻一良家女子相配?
他这个瘸腿的残废,纵是嫡子,也没有袭爵的资格,他早就是母亲眼里的弃子了,所谓婚姻,也不过是母亲拿来算计的筹码罢了。
他这幅心如死灰的模样刺得王夫人心脏一疼,她缓缓蹲下身,想摸摸儿子的脸,梁十三却躲开了。
王夫人的手僵在半空,泪水潸然落下,“冶儿……总有一日,你会明白母亲的苦心。”
新政十策之中,就包括了稽查六部,裁撤冗官,合并杂税,清丈田亩等数项,无一不动摇勋贵世家的根基,她们这些靠着祖宗荫封,在朝中尸位素餐的勋贵将会失去实权,而严查赋税更是断了伯府的生财之路。
不仅如此,她们还要为名下隐瞒未报的田地补税,她粗粗估算过,新政一旦实行,隐田遭到清算,忠勇伯府将面对至少数万两的亏空。
若是从前,区区几万两实乃小事,可新政将断绝他们财路,仅凭一个爵位的俸禄,根本不足以填上这个窟窿。
可惜孟家没有女儿,又只赵清仪一个外孙女,王夫人选择自降身份与赵清仪的夫家联姻,也是未雨绸缪,期望这层关系能够保住伯府,只有保住伯府,她才能保住这个儿子,保他一生无忧。
但眼下,王夫人无从解释,她起身抹去眼泪,又恢复了伯府主母的气势,带上一众仆婢,漏夜奔向李府。 与此同时,李素素也哭哭啼啼的回到家中。
罗氏看着浑身湿透的女儿,人已经傻眼了,“素素,你、你不是出门去买绣线,怎会落得这幅样子?”
不提还好,一提李素素肠子都悔青了,她当时为了方便出门私会,没有带贴身婢子伺候,只坐了王十三安排的软轿出门。
如今东窗事发,再没有人送她回来,她只能裹着好心人送的一件外衫,哭哭啼啼走回李家,一路上没少被人嗤笑嘲讽,这可比当日罗氏从诏狱出来还要狼狈。
李素素再也忍不住,哇的一声哭出来,“娘,我完了……我完了……”
罗氏晌午过后便沉浸在与伯府联姻的欢喜中,压根没去打听外头发生的事,她赶紧把女儿扶进屋里,让人取来帕子给李素素擦拭头发。
“哎呀,到底怎么了,你好好说说,可是有谁欺负你了?”罗氏整理着女儿的鬓发,看她小脸苍白,心疼得紧。
李素素再次仰头大哭,“娘,我们被骗了!我们被骗了!王夫人骗我!”
罗氏闻言板起脸,“呸呸呸,晦气!什么被骗了,你可不要胡说!”她宝贝似的捧着大红婚书,“这都立下婚书,签字画押了,怎会有假?”
那婚书一出来,李素素美眸猩红,抄起剪子将那婚书剪得稀巴烂。
罗氏大惊失色,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,只能趴在地上捧着破碎的婚书一脸肉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