罗妈妈哭声戛然而止。
“还有,这府里没什么是不能缺了的。”
赵清仪轻摇团扇,在几人面前来回踱步,行走间,藕荷色的裙裾荡漾,腰间禁步却没发出半点声响,一举一动,皆是高门贵女的架势气派。
“从今往后各院小厨房的采买并入揽月阁,主子想吃什么,要用什么,提前拟好单子呈上来,我允批后自会吩咐人按照单子采买,避免浪费虚耗,也省的个别人借着采买的由头中饱私囊。”
她的话就差没点名道姓了,罗妈妈羞得一张老脸臊红。
“过去的烂账我不追究,但若再有人胆敢在我的眼皮底下欺主贪墨,一律扭送官府,要杀要打,听天由命。”
最后八个字吓得满院仆婢跪地磕头。
只有端坐的管事妈妈颤声问,“那、那二爷院里,也要如此办吗?”
“当然。”赵清仪一视同仁,“二爷今科举在前,读书所用的笔墨纸张不能少,但每日的燕窝牛乳,以及固定的五两酒钱就不必了,二爷从不饮酒,余下的和琼华堂一样,需要什么,拟好单子呈上来。”
有翠竹轩的婆子从后头出列,跪在赵清仪跟前,“大奶奶,二爷院中的开支本就不多,若再减只怕惹得二爷不快。”
“我不过是减了些他不需要的,你们就先替主子鸣不平了。”
赵清仪垂眸,继续翻看手中账册,“怎么,这些东西,难道都是进了你们肚子?我减的,是你们的开支?”
那婆子登时无话可说,只绞着衣袖暗暗咬牙。
二爷是庶出,本就不得罗氏器重,院里一向拮据,她们这些跟着伺候的婆子就靠小厨房那点油水。
赵清仪自然也看出那婆子的不满,笑道,“你也不必生气,翠竹轩是没什么油水,委屈你了,檀月,取她的身契来。”
李家没有钱财存养仆婢,这些人当初被罗氏招进府里,所需花销都是从她这儿出的,身契自然也都捏在她手里。
赵清仪把那婆子的身契还回去,“还请你另谋高就。”
婆子再不敢抱怨,面色讪讪,“大奶奶,老奴不是这个意思……”
算起来,她是罗氏远房亲戚,好不容易才在府里谋份差事,要是走了,凭她这一把年纪是再难找到这般轻松的活计了。
约莫是嫌她聒噪了,赵清仪移开视线,立时有两个粗使上前架起那婆子就往外走。
婆子叫喊声撕心裂肺,引得路过的李衡不由侧目,那婆子见了他,就像见了救世主,哇的一声痛哭。
“二爷,救命啊!”
第9章 李彻如何养得起这个家?……
“二爷救命啊!大奶奶要克扣您院中份例,老奴实在看不下去才出言驳了两句,大奶奶便要将老奴发卖,老奴也是看着您长大,求求二爷发发慈悲!”那婆子张口便污蔑赵清仪。
李衡只是路过,一时听愣了,下意识朝八角亭的方向看去。
赵清仪并未回头,还在与管事逐条对账,这会儿日头正盛,她一袭耀目的霞纱裙立在亭中,每走一步,如烟似雾,飘逸若仙,露出的半张侧颜艳若牡丹。
先前面对面时李衡不敢多看,如今隔着距离,倒是瞧得有些痴了,直到俏月叉腰挡住赵清仪的身影,正怒瞪在他跟前胡说八道的婆子。
李衡猛地回过神来,忖了忖,抬脚朝八角亭走去。
正是人多的时候,李衡出现不算逾矩,他在台阶下朝赵清仪作揖,“嫂嫂。”
“你有事?”赵清仪撩起眼皮,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美。 那一眼扫来,李衡仿佛听到了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,他浑身紧绷,略显局促地说,“没、没什么事,只是听婆子哭诉,便想问问,嫂嫂管家,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?”
婆子还以为他是来自己出头了,闻言一愣,又要哭,“二爷……”
赵清仪瞥了婆子一眼,“谈不上难处,只是减了你院中不必要的开支,这婆子便上蹿下跳叫嚣个不停,既然小叔来了,正好当面对质,敢问小叔,这三年来,你可曾在自个儿院中见过燕窝牛乳,亦或是任何酒水?”
李衡摇头,“不曾。”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赵清仪脸上。
毒辣的日头下,她细如凝脂的面皮泛着绯色,更添三分娇媚,可她的神态举止却与这副祸水皮囊截然相反。
她语气冷然,“那便成了,日日报账,主子却从未见过,足以证明这婆子欺上瞒下,贪墨银两,如今还抵死不认,俏月,让人把这婆子捆了,重打二十大板,送到衙门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