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她看谢琛时，谢琛同样在看她。

这段时间里他每一天都在看着严简忆，但像这么近距离地看她，还是这段时间里的第一次。

没有了两栋楼之间的距离，没有了两扇窗户的阻隔，谢琛认真地看着严简忆。

上一次见面的时候，他觉得严简忆一点都没有变，还是和当年一模一样。

然而这一次他却觉得她身上的变化太大了。

褪去了脸上的青涩稚嫩，她变得成熟了，也变得更锐利了，气质与当年截然不同，其中的游刃有余，仿佛在宣告只

要她想，那她什么都能做到、什么都能做好。

穿衣风格倒没有变化，还是和当年一样。

她身上的一切变化，简单来说就是从好变成了更好，以后她也只会往好的方向继续蜕变。

谢琛得出这样的结论，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，她变得更好了，他却无法为之高兴。

可能是因为她看向他的眼睛里没有了昔日汹涌、热烈的情绪。

从进来到走向他，再到现在，严简忆一直用一种极为平淡的目光看他。

没有疑惑、没有探究、没有喜悦、没有愤怒连回忆的情绪都没有，她就只是看着他，眼里什么都没有。

先前谢琛一直以为，他最不能忍受的是严简忆高高在上的眼神，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，一直以来是他错了。

事实上，比起她高高在上地看着他，他更受不了她平淡的眼神。

想起曾经她看向他的眼神，谢琛的大脑就擅自做主，为他播放了他还和严简忆在一起时的记忆。

从他们刚在一起时开始，严简忆还未完全褪去稚嫩的笑脸迅速占领他的脑海，从上翘的嘴角到闪着光的眼睛，再到眼角处的期待……他以为他早就已经遗忘的细节，在他的脑海里放大，再放大。

一张又一张属于严简忆的笑脸接连浮现，接着是另外两个人的笑脸，一个年老，一个年幼。

是谢琛母亲和弟弟的笑脸，他们穿着病号服，坐在医院的高级病房里，因为渐渐好起的身体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，时至今日，他都支付不起的高昂医药费也出现在他的脑海里。

或许那段时间是他和家人最轻松的一段时间，可对严简忆而言呢？

严简忆听到他问：“你……过得怎么样？” 她撩起眼皮，展露出藏在双眼深处无波无浪的潭水，谢琛看着那双平静的眼睛，脑袋里想的却是这双眼睛满含泪水望着他的时候。

泪水、震惊、痛苦、难过、自责……他曾让面前的这双眼睛被无数负面情绪侵占时的模样，一一出现。

而在他现在的眼前，她一边的肩膀向上抬了下，“过得不错。”

接着，她勾起嘴角，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，“像我这种人也很难过得不好吧。”

“你说是吧？谢琛。”

‘严简忆，像你这种人怎么会懂我这样的人的感受？’

‘严简忆，你这种人会在意别人在想什么？’

‘严简忆，别说是为了我，像你这样的人，永远不会为了救人而救人，慈善只不过是为了你自己的名声，穷人的感谢对你这种人来说，只是用来标榜自己的装饰。’

‘严简忆，像你这种人……’

谢琛的耳边回荡起他亲口对严简忆说的话，一句又一句，那些刺耳的话好像怎么都听不完。

他那时说了那么多吗？谢琛有些恍惚。

见他又一次点头，严简忆顿感无聊，正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，谢琛的母亲和弟弟闭着眼睛，躺在病床上的画面，在她的眼前闪过。

‘无趣……’她闭了闭眼睛，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，随后站起来说道：“既然没事，那我就走了。”

没有说下次见，也没等谢琛的回应，她转身离开，罗念、李萍也匆匆起身跟了上去。

看着她的背影越走越远，等到背影消失的时候，谢琛低下头，双手不自觉地颤抖，肩膀的起伏变得快速、明显起来，他一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，呼吸声也越来越大，可即使如此，他也没能让自己平静下来。

把见面的时间地点发过去后，他开始为和严简忆见面做心理准备，然而做了整整两天的准备，他也只是勉强保持镇定，控制自己的情绪而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