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、慢慢想(2 / 2)

被子里传来一声极轻极淡的、近乎虚无的嗤笑,随即,宝珠那冰冷而绝望的声音,像一把淬了千年寒冰的匕首,毫无预兆地、精准地刺入沉逸之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。

“回不去了……”

短短四个字,斩钉截铁,封死了所有退路,也碾碎了最后一丝虚假的希望。

沉逸之的身形晃了一下,脸色瞬间惨白如纸。

“别……别这么说。”他几乎是本能地放缓了声音,将所有的痛苦都强行压下,只挤出尽可能柔和的语调,每一个字都带着小心翼翼的安抚,生怕再刺激到她分毫,“先别想那么多,眼下最要紧的,是养好身子。其他的……都不重要。”

他停顿了一下,胸腔剧烈起伏,似乎在拼命组织着语言,声音里带着一丝近乎卑微的哀求和承诺:“等你身子好了,想去哪里,都可以。天涯海角,我都送你去。若你……若你无处可去……”他深吸一口气,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勇气,“名剑山庄,永远有你一间房。我会……我会远远守着你,绝不会再打扰你分毫。”

这是他所能想到的,最卑微、也是最真诚的赎罪。

锦被微微颤动了一下。

良久,宝珠才缓缓拉下被子,露出一双空洞无物的眼睛,望着帐顶繁复的花纹,泪水无声地再次滑落,迅速洇入枕芯。

“沉逸之,你别对我这么好,”她闭上眼睛,长长的睫毛湿漉漉地垂下,如同折翼的蝶,“让我连恨……都不知道该恨谁了。”

该恨谁呢?恨那个下药的采花贼?他已经死了。那么,就该恨他,沉逸之。是他,趁人之危,玷污了她的清白。

可现在,这个罪魁祸首却又摆出一副痛心疾首、任她处置的赎罪姿态,用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来对待她,这让她满腔的怨恨与愤怒,如同砸在棉花上,无处着力。

“对不起……对不起……”他抬起头,通红的眼睛直视着宝珠,里面翻涌着无尽的悔恨和痛苦,“是我……是我禽兽不如。你尽管恨我,骂我,打我……只要能让你心里好受一点,怎样都可以。”

说着,竟真的抓起她的手,往自己的脸上打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