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嬷嬷上下打量了几眼,视线在宫皎月那早已不时兴的袄子上停留了片刻,这才将宫皎月迎进了正屋。
宫家的老福星宫老夫人正端坐在上头,大伯大伯母、二伯二伯母则随坐在一旁,堂兄弟姐妹们也都站在后头,乌泱泱的站了一堆,比宫皎月这些日子见得都要齐。
这可是有些稀奇了。
她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,怎么祖母召见一次,居然会有这么多人在一旁啊。
宫皎月心里头不由得想起刚刚听到的那些只言片语。只可惜想让素馨去打听一二,却始终没等到她回来。
她叹了口气,跪下给祖母行礼:
“皎月给祖母请安。”
这是她见到宫老夫人的第二面。
和上一次只看了一眼便让她去了不同,这一次宫老夫人却走下堂来,亲手将宫皎月搀扶了起来,双眼不住地看着她,嘴里叹着:
“我这宫家诸多女儿,还是皎月生得最好。你爹娘可真是把你养得很好,好模样,识大体,很好,很好。”
宫皎月低头颔首,很不好意思地受了祖母的夸赞,心里头却在盘算,这祖母到底是怎么了。 这样的热情,倒好像是有事托付她一般。
可她只是旁支的小姑娘而已,又有什么可托付她的呢?
这时,祖母又将她的手挽起,皱眉看向她身上的衣衫,随后转身对大伯母说:
“这么冷的天儿,也不见给皎月添身衣服,我看她冒雪过来,衣裳都有些湿了。她如今父母不在这里,你们做伯母的就是她的父母,这些事,可得仔细着。”
大伯母徐氏连忙称是。
倒是让宫皎月不好意思了,扯了扯身上有些旧的袄子:
“多谢祖母关怀,大伯母对我已经很好了。”
“只是皎月在京城也待不了几日,不需要制太多的衣服。”
祖母撇了撇嘴:
“那怎么行?我喜欢你,巴不得你在这长久地住下才好。等你也嫁在这里,能时不时地回来看看我,那我才是真正的欢喜。”
言语温暖,可听得宫皎月都愣住了。
她忍了又忍,终于忍不住用手在祖母面前晃了晃:
“祖母……您是睡多了……被魇住了吗?”
没被魇住的话,怎么会说这种稀里糊涂的话?
明明她父亲母亲是她最不中意见的子辈,明明祝寿当天她都不曾拿正眼看过她,甚至宫府众人都对她不理不睬的,怎么没过几天,就变成让她“时不时的回来看看”了?
宫皎月对眼前这个老太太本就没什么濡慕之情,在府中这些日子,原本的一点敬爱也被磨得差不多了。
但眼下她真心希望祖母如果有病,就去治。
她是实心实意的,旁人却没想到她居然能说出这番话。
宫老夫人的脸顿时拉了下来,徐氏愣了愣,连忙笑着上前来打圆场:
“你这个孩子,祖母是真心对你好,才想着把你嫁在这里,以后不用回兖州那种苦寒的地方,不是更好吗?”
没等宫皎月说别的,徐氏抢先将一枚玉佩塞进了她的手中:
“这几日,就有个好婚事说上了门。”
“御城侯尉迟珩,人物了得,世代公卿,又是自己靠打仗挣下来的功名。这样的人物你若是嫁过去,那岂不是天大的好事儿?”
“下午尉迟家来人相看,你到时候随伯母去看一看,若是他们相中了你,那你这后半辈子的荣华可就有了。”
大伯母笑得春风拂面,分外体贴。不仅如此,在她说这番话的时候,就连其他人都睁着眼看着她,像是等着她点头允诺。
而那刚刚被气得黑面的宫老夫人,也恢复了宫府老太原本有的雍容样子,笑得像是一尊佛。
只有宫皎月,一双大眼睁得圆圆的,脱口而出:
“尉迟珩……可他不是三堂姐的夫婿吗?”
*
“你们可不知道,听我说完这句话,大伯母气得鼻子都歪了。” 宫皎月说到口干,将手旁的杏干茶放在嘴边抿了一口,又拿帕子在嘴唇上沾了沾。
玉梅听得入神,不由得问:
“那然后呢?”
“然后啊,然后我问若是我和尉迟珩成了亲,三堂姐怎么办,他们就不让我问下去了。”宫皎月嘟囔道:
“素馨,你上午实在不该去送香包的,你若是早点儿回来,我也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就去见祖母了。”
想到这里,她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:
“如果我一早便知道三堂姐逃婚了,恐怕祖母来人请的时候,我就装病不去了。”
素馨正低头算香包铺老板结算的银钱,听到这里,头抬了起来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