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娘娘万福金安,这是今年刚到的青州枣。一到宫里,陛下就派奴才给娘娘送来了。”
繁华撇了一眼祝允棠后,方才对着内务府大总管道:“有劳徐总管了。盼春,去送送徐总管。”
盼春去送徐总管了,繁华又喊来盼夏;“带着二姑娘去东偏殿里尝尝这青州枣。”
祝允棠看看繁华,又看看坐在侧座上一直喝茶不说话的母亲江氏,便知晓这二人有话要说,要将她支开。
“我就不能在这吃吗?你们要说什么事情得避开我。”祝允棠不乐意了。
江氏放下手中的茶盏,不容置喙道:“棠儿,听话。”
江氏的一句话,便让祝允棠从正殿里退了出去。宫女也一同退了出去,顺道关上了屋门。
繁华径直走向主座,也学着江氏的样子悠闲地饮着茶。
屋子里静悄悄的,繁华也没多给江氏一个眼神。被冷落的江氏就这么看着繁华悠闲的耗着她,心里头也直后悔当初将繁华送进了宫。
如今她这个养女倒是飞上枝头当凤凰,爬到她头上作威作福来着,都敢给她立个下马威。
“呵——”祝夫人江氏掌管祝府多年,怎么会被她这种小伎俩吓到:“娘娘如今好大的架子,倒是忘记了这些年是谁给娘娘一口饭吃、供你读书写字,将你一介难民当成官家小姐般养育。”
“如今倒是忘了本,连个孝字都不知晓怎么写了。”
啪—— 繁华手上的茶盏被扔出半丈远摔落在地,江氏被吓得适时噤声了。
繁华回眸瞪着江氏,她以往在祝府的时候,也没觉得自己有多厌恨江氏。可今日江氏一开口,她这些年被压抑住的情绪全都冒了出来。
她这些年在祝府过得如何,江氏比谁都清楚。她看在爹爹和允棠的份上,上位后没有第一时间清算江氏,已算仁慈。
江氏竟然还有脸在她面前提起‘孝’一字,胆敢拿此压她。
孝?
江氏她配吗?
江氏根本就不是她的母亲,既无生恩,又无养恩,何来孝。
那么她的生母呢?
即使时间有些久了,繁华依然记得,她的脑海里依稀记得一个女人的模样,她唤她繁华。
繁华想,大概这人就是她的母亲。
她们住在一个很冷清的庭院里,只有这个女人在照顾着她。直到有一日,梅娘慌乱着带她出逃。
那飞驰的马车上,梅娘紧紧将她抱在怀里。繁华听着梅娘扑通扑通的心跳声,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。
她只记得后来那车夫跑了,梅娘也弃了马车,在逃跑的途中摔了一跤磕到了脑袋,后来也去了。
她的一双小手怎么也堵不住那冒血的窟窿,梅娘临死前用力地抓紧她的手,告诉她:“华姐儿,记住同谁都不能说你以前的住处。”
“你要忘记以前,忘记梅娘,才能保你平安长大。”
梅娘的鲜血是她四岁前的记忆里的颜色,荒无人烟的山,空寂的风,繁华走了好久才遇到一过路的马车。
她跪倒在马车前,朝着马车里的大老爷磕了几个响头:“求求您救救我阿娘吧,求求您了。”
那马车上下来的人,正是祝愿全。
梅娘早已死透了,大罗金仙来了都难回天乏力。
祝愿全将梅娘给藏了,牵着小小的她,回了祝府。
故事便从这里开始,回忆也戛然而止。
繁华幽幽盯着眼前的江氏,十四年前江氏还是个十分年轻的妇人。
“主母这些年,病还没呢?”繁华语调轻柔地关注着江氏,她的嘴角有着若隐若现的弧度:“从怀孕到生棠姐儿,主母很辛苦吧。”
江氏揣在袖中的手哆嗦着。
繁华抿唇,笑意不达眼底:“女帝元年至二年,爹爹在做什么?怎么忍心将主母一人留在宅院之中。”
她站起身来:“女帝二年,棠儿出生。主母生女九死一生,得了产病坏了身子。爹爹他在哪呢?”
他抛家弃女,去了北方投靠了如今的长平帝谢执。
江氏的眼前恍若闪过那段日子的画面,她呼吸开始急促。
繁华上前一步:“女帝四年,大周动荡,帝皇更替……”
“别说了!”江氏受不住了,她尖叫一声,偏偏繁华还在步步紧逼:“外出许久的爹爹回来了。” 带着她这个养女回来了。
可这四年间,江氏的家人在动荡中病的病,死的死,被牵连的砍头的也不少。她一个人带着幼女,独撑起这祝府,这四年她一个人怎么过来的,只有她自己清楚。
祝愿全同她娘家都是医学世家,祝家祖宗还做到过太医院令的职位,但江氏的娘家就单薄了些。祝愿全将她们母女二人留京,自己去投诚了当时还尚未夺回帝位的长平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