瞧见他这个样子,繁华没忍住唇边也慢慢漾出笑意。
谢执按照记忆,火速将另外一个贡橘也变成了橘子灯。暖黄的光同暗黄的光相互融合,谢执稀奇地盯着这些小玩意看。
繁华在他身旁入座,熟稔地拿起一瓣橘子塞进嘴里。
一如既往的甜,丝毫不酸。
“你怎么来了。”
谢执眼一眨不眨地欣赏着这些小玩意,“来看看你的伤势如何了。”
“差不多都好了。”繁华伸手去摸了摸身后的发丝,尚且未完全干。但有外人在,顾着礼仪她该去将头发梳好。她拿着一条青色的发带,欲将发丝简单挽起。
谢执发现了她的用意,“不必,你随意即可,我马上就走了。近日较为忙碌,不能偷懒。”
繁华放下手中的发带。
谢执小心翼翼地捧着小橘灯,问:“能把其余的蜡烛都吹灭吗?”
繁华一愣,脑补全黑后的画面,身子不由就开始僵硬,内心里涌现上一阵阵恐惧的情绪。
偏偏谢执还不断向她靠近,在距离她一寸的距离时,他将另外一盏小橘灯慢慢放在她的掌心里,慢条斯理地鼓诱着她:“就留你我手上这两盏小橘灯……”
他拉长尾音,带着点祈求的味道,附在她耳边轻声说:“好吗?” 第17章
繁华不知为何,答应了他。
也许是因为漆黑的屋子里,还留有她和他手上那两盏小橘灯。
她屋子内所有的蜡火,都被他吹灭了。
只余二人手心里的光。
“还好吗?”他一直留意着她。
繁华摇摇头,她的心中并没有一丝恐惧。
有光的地方,她就不怕了,更何况旁边还有人。
她畏惧的是一个人在黑暗封闭的屋子里。
确认她真的没有什么异样后,谢执随性不羁坐在门口的石阶上。他的脸一半隐在黑暗中,一半被光照亮着。他比先前都安静,少了些生气。
繁华坐在他的身侧,与他隔了些距离。
夜风静默。
她没有问他深夜为何前来,只是陪他坐在一块,感受着这一刻的宁静——心上和身上的宁静。
她十八年来过得最安稳的日子,便是此刻。
她门前的灯架上,挂着一盏紫檀珐琅顶镂雕六方宫灯。她眨了眨眼,视线从宫灯上移到旁边的少年身上。
谢执也放下了手中那盏橘灯,“这是寻常孩童幼时的玩具吗?”
“不清楚,我没见过。”繁华实话实说,她幼时爹爹应该是有给她买过这些小玩意。但那时的她只有干不完的活,未曾接触过。
谢执闻言抬眸,细想一下暗卫回禀的消息,也能理解她同他一样都未接触过这些。
她的身份没有问题,她幼时入祝府,十四年间一直都在祝府长大,并未接触过其余外人。至于她入府前的事情,寻不到一丝蛛丝马迹。
她遗失那年正直大周最动荡的时候,百姓流离失所,妻离子散之事已是常态。她的父母兴许已经死在了那场战乱中。这也就能解释了,为何这么多年无人寻她的原因。
而当年的动荡,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,还有他身下那把至高无上的椅子。
一想到天底下还有许多如她这般的人,谢执的心情就更加沉重。
从他强令更改秀女的选拔标准开始,弹劾他的折子堆成一小山。这些都不重要,重要的是向来支持他的人,如今却是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他的人。
今早陈太傅入宫觐见。
“陛下改革秀女选拔的制度,是在选妃还是在选女官?”
“陛下还不明白世家最重要的是家族利益,而不是女子个人利益。陛下觉得真心实意想留下来的秀女,有多少人愿意去做女官。”
当时的谢执脸色煞白,直直盯着眼前的陈太傅说出更现实的话。
“大周女子目前最尊贵的位置,是与陛下同站的那个后位。”
“臣知晓陛下不愿再有人走女帝后路,这是陛下心愿。但陛下还是太心急了。”
“秀女考核结束后,陛下如若提拔任何一名秀女成为女官。迎接陛下的,必然是群臣的讨伐,认为这是德不配位、荒谬至极的儿戏。陛下动了世家的利益,会引起大周整个局势的动乱的。” 谢执从未想到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他的,便是亲手扶他上位的陈太傅。他尚且还在襁褓时,是陈太傅的妹妹在女帝之乱时将他从宫里带了出来,保全了大周皇室最后一血脉。
陈太傅这是在暗示他,他无子无亲族,世家中也有暗中觊觎他皇位之人。他死了,这大周又要变天了。
女帝当年连他母妃一族都杀得一干二净,谢执在这世上,是真真正正再也找不到与他有血缘关系之人了。陈太傅陈家对谢执而言,就是他的娘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