曾经她有位朋友,也曾这般递给她东西,就连那双手都如此相似。
谢执已经将他自己那一半橘子吃完了,见她还在发愣,再一次提醒她:“尝尝,可甜了。”
繁华放下手中的毛笔,有些局促:“我方才拿了毛笔和书,没有净手。”
谢执环顾了一下四周,没有干净的水可以净手。于是他将剩下的橘子,放在橘子皮上。
被他这么一打扰,繁华一时间忘记了后面要默写的内容。她提着笔,无从下笔。
顿了半响后,她放弃挣扎,问谢执:“你可知长乐公主她,定亲哪户人家了吗?”
繁华还是没忍住问了这个问题,谢执原本在窗边欣赏着院子里的景色,闻言便好奇地返回来,坐在繁华对面的位置上。
他语气里透着看热闹的兴奋,故意卖了一个关子,“这你可就问对人了。”
“怎么说。”她漫不经心地问道,将笔放在笔架上。
谢执看到她默写的宣纸上,不知不觉中滴染了一滴墨汁,而她并没有发现。
“我随太医在养心殿替陛下诊脉的时候,无意间听来的。不过很快全天下都会知晓……”谢执停顿一下,繁华的心也跟着这一声停顿悬起来了。
谢执瞧见她脸上紧张的神色,玩笑的语气轻了些:“公主配状元郎,自古佳话。”
“公主许得自然是,季家公子季宴安。”
繁华整个人恍若被一盆冰水淋落,只觉得浑身气血都往下涌。
一阵从头寒到脚的滋味……
谢执一动不动地看着她,脸上的笑意慢慢收起来,装作颇为关心地问道:“选侍这是怎么了,瞧着不太高兴的样子。”
“真……的吗?”繁华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,她努力压着声音里的颤意,忽略了谢执的话。
“自然是真的。”谢执直言,这件事他早有耳闻了,就差太妃主动提起,请他下旨了。 繁华心中的希冀一点点消散。
她静在原处一炷香的时间后,迅速将谢执的东西都收拾装进药箱里,将它交到谢执手上后,把谢执‘请’了出去。
“时候不早了,医侍请回。”她边说边将房门合上,将自己锁在屋子里。
被‘请出去’的谢执丝毫不恼,方才他可是目睹了一场青梅竹马,负心寡义无情的单人戏。他绕到窗户边,隐藏在侧边的位置看着屋内的繁华。
她将谢执赶出去后,自己又坐回了圆桌旁的椅子上。恍惚的烛光,照亮她黯然的神色。她明明生了一张绝美芳华的脸,却很少见她展颜过。
一滴晶莹的泪珠滴落,落进烛蜡燃烧融化凹下去的烛液里,火苗剧烈地跳动一下,又恢复如初。
谢执感觉火与眼泪结合的那一瞬,他的心也猛地跳动一下。一种很怪异、前所未有的感觉席卷了他,仿佛在那一刻他也体会到了她的痛苦。
她三番两次那般巧合的同他相遇,他一直觉得她是细作,是敌人派来安插在他身边的一枚棋子。所以他一边怀疑她一边又帮她,他想看看她的心,看看她内心里真正的用意。
他戏谑地看着她演戏,意图揪出她背后之人,却在这一刻怀疑自己的判断。
哪里会有像她这么蠢的细作,将自己的软肋全光明正大的摆在日头底下,让人瞧了去。
祝太医,祝府、季宴安……谢执背靠着木窗细想着她的软肋,派出查探她身份的暗卫回禀说,她入宫是被祝夫人算计进来的。在宫门前她还有一次逃跑的机会,为了保全祝府上下性命,她还是踏进了皇宫这片土地。
屋内静悄悄的,听不见任何哭泣落泪的声音。
谢执折返,重新敲响了她的房门。屋内的人影起身,一步一步向他而来。
‘吱呀’一声,房门被打开,露出她那张姣好的容颜,莹白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哭过的痕迹。
谢执的视线先是落在她身上,再越过她看到空空如也的橘皮。
“甜吗?”他问。
繁华丝毫想不起来橘子是酸还是甜,食不知味。
她轻轻抿唇,一股淡淡的甜意此刻方才弥漫在口齿之间。
缓过神来的她,回答他的问题。
“是甜的。”
“那你还想留下来吗?”
沉默一会后,她说。
“我想有个容身之所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