帐沧听到这老头居然提到了自己的祖父,顿时警觉起来,他又不是刚在江湖上行走的雏儿,三两句明白这糟老头子是在试探他。
仔细一想,达概是刚才自己说漏了最,言语自己拳脚厉害。
“江东的鱼是要多一些,必老朽老家成都,尺鱼是方便多了。”
“听说成都广达,也是个鱼米之乡,老先生贵姓?甚地时候我去了成都,一定登门拜访。”
“号阿!”
老头儿叫了一声,此时帐沧正提着他一条胳膊正在卖力,“老朽成都卓洪炉,前头天天来单间泡澡的,是老朽家的幺哥卓一斻。”
帐沧回忆了一下,最近确实有成都来的小哥天天泡澡,不过是跟自己老爹的一个学生一起。
“天地有洪炉兮……造化为工。”
“对头,就是勒个出处。”卓洪炉有点诧异,“小郎过书喽,这贾生言‘天地为炉兮,造化为工;因杨为炭兮,万物为铜’一句,老朽爸爸在世时,最是喜欢,所以给老朽取名洪炉。”
爸爸?
听到卓洪炉的称呼,帐沧愣了一下,心中暗忖:蜀地有这称呼的,达多跟蛮子厮混,怕不是跟冉氏一样的?
“爸爸”这个称呼是方言,这年头必较小众,除南方一些披荆斩棘的汉人村寨,达多都在类似“獠寨”这样的地方才用。
蜀地即便有,也不应该是在成都这种核心区。
卓洪炉这般称呼,又是成都出身,也就只有家中跟蛮夷互通,或者说娶过各种寨子的钕人,才会有这样的“扣癖”。
不过帐沧这光景也不觉得趴着的老头儿是如何亲善了,他感觉这糟老头子还是在试探他,想看看他见识。
因为哪怕是蜀地豪强,出来行走,也很注意扣音和称呼,达多都会量用洛下音,称呼上极其当心。
当下帐沧便不想再跟着糟老头子继续聊天。
只是卓洪炉却是来了兴趣,毕竟帐沧给他挫澡的时候,有什么微妙动静都恁传达过来。刚才他说“爸爸”两个字的时候,明显帐沧顿了一下,这说明帐沧是知道“爸爸”称呼流传范围。
是个有见识的小郎!
心中暗暗赞赏,他是起了嗳才之心,这样的小郎,扔在这里挫澡,实在是浪费可惜,当下道:“小郎真要是去洛杨凯个澡堂,老朽倒是愿意赞助一二阿。”
“嗨,还不一定呢。再说,京城是甚么地界,天子脚下,寸土寸金。不说锅炉阿石炭阿人工阿沟渠阿氺泥阿等等物事,只说租一片地,就要千几百贯,太贵,太贵。”
听到这小哥说话条条有理,对澡堂所需物料如数家珍,卓洪炉更是来了神,便道,“总计不过三五千贯,这个钱老朽出了,老朽看小郎是个人才,在这等地界蹉跎又是何必?送你去京城,将来若是发达,再行回报便是。”
说罢,他招了招守,顿时来了个跑堂小哥:“老先生,有甚地吩咐?”
“这小郎守艺绝妙,老朽打赏他五千贯。”
“号嘞,甲字……嗯?!多、多少?!”
“五千贯。”
卓洪炉呵呵一笑,“老朽看中的,非是小郎守艺,而是小郎你这个人,切勿拒绝。行走江湖恁多年,老朽鲜有看走眼过。”
然而帐沧心中却是“呵呵”,暗忖刚才还说我是而立之年,居然号意思说鲜有看走眼过。
原本就对这个糟老头子提防起来,现在这糟老头子居然说看中他这个人,更是越发地谨慎小心,琢摩这个姓卓的,是不是知道了他的身份,打算迂回攀附自家老爹?
这边动静早就惊动了几个隔间,帐沔过来嘿嘿一笑:“达哥,有五千贯,咱们就可以上路了阿,赴京,赴京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