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月重阳,暮时,晴。
抱暮山庄——步斗派所在地。
穿过几十排青瓦白墙的矮房,一个步斗派的道僮领着我们,径直进入抱暮山庄的后院,在一片紫竹林前,停了下来。
“家师正在林中相候,各位请进。”道僮忿忿看了楚度一眼,昂首离开。
夕阳斜照,橙黄色的余晖在林子里浮动,暮鸦点点飞过紫竹林,翅膀卷起天际的雾霭。
站在林外,楚度并不急于进去,而是细细观赏着一根根秀丽挺拔的紫竹。竹干笔直,滑润如玉,透着莹莹光泽。紫红色的竹叶十分纤薄,宛如透明,映出了黄昏的暮色。
“这片紫竹林一定有人常年修剪照料。”楚度沉吟道:“竹叶、枝节分布参差优美,疏密相间,绝无杂叶乱枝。可见修剪竹叶的人,定然精通法术,而且法术走的是清雅的路子。如我所料不差,应是出于步斗派掌门浮舟真人之手。”
拓拔峰道:“这片紫竹林是浮舟真人的清修之处,每次冒出一个竹笋,他都要瞧上好几日,可谓爱竹如痴。”
楚度看了看拓拔峰,忽然长长一揖。
拓拔峰怪叫:“好端端地,楚兄干吗对我行大礼?”
楚度正色道:“拓拔兄忍辱负重,为了清虚天,宁可牺牲至交好友,也不与楚某翻脸。这份高洁情怀犹如此竹,当得我一礼。”
拓拔峰默然片刻,也对楚度一揖:“你杀我兄弟,这一礼,我当不起。”
楚度轻轻叹息,翩然入林。竹林里,光影斑驳,一个玄衣道袍老者半蹲,弯着腰,轻轻抚摸身前一根折断倒地的紫竹。这株紫竹干涩枯裂,光秃秃的,只剩一根枯涸的竹枝,挂着几片发蔫卷起的黄叶。
老者缓缓站起,目光兀自停留在这根枯老的断竹上。
“浮舟真人安好。”拓拔峰向老者打了个招呼。
浮舟真人点点头,抬头望向楚度。后者悠悠地道:“既是爱竹之人,必有竹之风骨,真人想来是不会投靠楚某了。”
“嗯。”浮舟真人道,他似乎不喜多话,回答了楚度一个字后,再也不发一言。
“得罪了。”楚度默立一会,施展流云飞袖,倏地卷向浮舟真人。
浮舟真人左步跨出一个玄妙的弧线,忽左忽右,忽急忽缓,这短短一步,竟似跨出了无数步。一缕缕淡淡的紫气掠起,沿着他步伐划过的轨迹,排成奇特的阵法。
楚度飞舞的广袖顿时陷入紫气阵,变得缓慢滞重,好像背上了千斤重担。楚度目光一亮,十指探出袖口,施展蝶恋花秘道术,弹拨挑颤,以柔对柔,在氤氲紫气内绽开一朵朵指影之花。
“楚度有一个习惯。”拓拔峰遥遥望着楚度,忽然道:“他喜欢让对手一展所长,等对手的气势法术攀至巅峰后,再出手击溃。”
我苦笑:“那是他故意的。让对手把所有的精妙法术都施展出来,他才好观摩偷学。楚度太聪明了,无论怎样深奥的法术,他只要多对几招,就能领悟其中的奥妙。你信不信,百鬼岩洞一战,他至少学到了三、四分神通秘道术。”
拓拔峰淡淡一哂:“如果遇到匹敌的高手,他还让对方一展所长的话,就等于自寻死路了。而习惯这个东西,是很难改的。”
我心情一振:“你和他差不多啊,你能利用这个弱点击败他吗?”
拓拔峰沉吟道:“你说他擅长镜、花、水、月四宇,没有见到花、水、月三宇大法之前,我不敢轻断胜负。”
我惊奇地问道:“难道你想出了破除镜法的招数?”
拓拔峰嘿嘿一笑:“破坏六字真诀是天下最刚猛的秘道术,以其中的‘轰’、‘裂’两字真诀合用,应该可以打碎那面怪镜子了。”
“知音大叔就是牛啊,嘻嘻,什么是‘轰’、‘裂’二字诀啊?”
“你小子,胃口倒不小。贪多嚼不烂,你的神通秘道术学得怎么样了?”
“你也看到了嘛,这些天,我没日没夜地参修,加上大叔指点解难,已经基本领悟了。只是第五种依通,还不大明白。” 屋子里静悄悄的,一个人都没有。拓拔峰道:“这里的任何一幢房子,都值得上几千万两银子。”
楚度微笑道:“白云涧的历代掌门,都是喜欢享受的人,这一代的掌门司马子凌也不例外。一切生活用品,极尽精美尔雅。建屋的砖瓦是用清虚天秋水江底的翡翠泥烧制;石材来自罗生天的蓝田琼玉谷;木梁取自魔刹天龙山顶的龙檀木,非十万年以上树龄不用;最大的手笔则是所有染色涂漆的料汁,乃是从北境各地收购五颜六色的奇花异草,压榨成汁,混以不褪色的瑞露浆,用鸾胶调和而成。“指着院子里亮盈盈的彩色廊栏,道:“一旦染色后,不但色泽鲜艳柔和,还能泛出异香,令人神清气爽。”
“****奶奶的,有钱人啊。”我嘀咕道,湛蓝色的天空中,掠过阵阵鸟鸣。一行大雁拍动着灰色的翅膀,排成“人”字形,渐渐消失在乳白色的云层后。
望着远去的雁群,我心头泛起一丝久违的感觉。清虚天的气候是最像大唐的地方了,春夏秋冬,一年四季分明。也没什么怪兽凶物,一派秀丽恬静风光。以后和海姬成了亲,在这里安家最好。
走出雅舍,楚度倏然止步,目光转向枫林。随着翅膀的扇动声,一只白色的仙鹤从林子里翩跹飞出。
楚度微微一笑:“司马子凌在等我们了。”举步向枫林走去。
“是等你,别扯上我们。”我一撇嘴,拓拔峰连连点头。
丽阳高照,枫林红艳胜火,枫叶上,薄薄的白霜正在融化。片片枫叶婆娑舒展,映得林间白卵石铺砌的小路也微微泛红。十多只白鹤迈着优雅的步子,来回走过,时而飞起,展开的羽翅像是火焰里飘舞的雪云。
林子深处,水声潺潺,隐隐传来女子的嬉闹娇笑,比流水更盈盈。
拓拔峰苦笑:“司马子凌这家伙,改不了的风流脾气,决战前还和美妾们瞎闹。”
顺着水声而去,一条碧清的山涧曲折穿过枫林,在远处闪烁着波光。一个头大如斗,皮肤白腻,半裸上身的中年肥胖男人站在涧水中,双臂张开,左扑右跳,动作笨拙可笑。他的两眼蒙着一块红丝巾,在后脑打结。哦不,不是红丝巾,是一条玫红色的女子亵裤!
我当场绝倒。
几十个美貌女子一边围着他娇笑,一边轻盈躲闪他的搂抱,白嫩的脚丫踩起一片片水花。薄薄的罗裙虽然卷到了大腿处,还是被涧水湿透,玲珑凹凸的曲线毕露。
“二十九,三十,三十一,三十二。他娘的,几个月不见,司马子凌又收了一个女人。死色胖子,真他娘的会享艳福。”拓拔峰悻悻地道:“也不知他行不行。”
楚度走到涧旁,静静望着司马子凌。
“姓楚的,马上就好。”司马子凌头也不回,也不拿下亵裤,依然站在山涧里,猛地向前一扑,双臂从几个女子高耸的乳峰上擦过,扑了个空。
“死色胖子!”女子们娇嗔莺呼,闪开了,弯腰撅起溪水泼他。司马子凌转身一扑,又落了个空,被一个女子伸出娇纤白皙的小腿一绊,“扑通”摔倒在涧水里,溅起大片水浪。
“输了输了,死色胖子输了!”女子们纷纷拍手娇笑。
我哭笑不得:“这家伙真的是白云涧的掌门?”
拓拔峰道:“如假包换。除了他,清虚天谁还有本事搞定那么多女人?一旦争风吃醋起来,烦也烦死了。”
“那是你没本事!”司马子凌轻轻拉掉亵裤,冲拓拔峰挤挤眼:“我传你几招,包你几十个女人都能摆平。”目光转向我:“你呢?小伙子?咦,你下面不对劲啊。”
我老脸一红,收回紧盯美女雪白大腿的目光,拉了拉莲衣,遮住反应强烈的小弟弟。
“比我还好色?年少就是好啊!”司马子凌瞪着我,捧腹大笑:“山顶的琉璃房的红蕤木床下,压着几卷御女春宫图,喜欢的话拿去吧。”
楚度柔声道:“白云涧向来是清虚天最富贵安逸的名门。司马掌门自小锦衣玉食,养尊处优。如此逍遥美妙的生活,令人艳羡。而一旦生命结束,便再也无法享受。失去或拥有更多,全在司马掌门一念之间。”
司马子凌笑道:“你是来动口的,还是来动手的?动口快滚,动手来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