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被亲得唇色嫣红,喘得厉害,赶紧推了他一把。
“我嘴都快被你亲肿了,以后在学校你不能这么亲我!”
那模样委屈又娇气,眼角还不忘嗔怪地剜了他一眼。
“那就在车上亲,没人看得见。”他慢悠悠地靠近她耳边,“你刚刚说什么来着?我是你男朋友?”
“……随口一说。”
周若涤赶紧打开车门跳了下去,像是怕他追出来似的,逃得飞快。可跑出去几步,又停住了。她把手上的袋子轻轻放在地上,转身朝车内望了一眼。
车窗后,梁慕白的身影被阳光晕得模糊,而她站在光里,忽然勾起唇角,冲他笑了一下,又摆了摆手说再见。
她不常笑。平时的她冷淡又疏离,像月光,像白雪,像不愿靠近任何人的薄雾。 可这一刻,她笑得明媚又娇俏,像朝阳初升,一瞬间晃得人心头发烫。
梁慕白忽然感觉,有一片蝴蝶飞进了自己心头,搅得他整颗心都乱了。
……
周若涤回到家,哥哥已经出去跑单了,林玫珊正蹲在客厅地上擦地,她动作不快,像在跟自己耗时间似的,一遍遍地擦着那块看不见污渍的瓷砖。
听见门响,她只抬了下头,没说话。
周若涤换了拖鞋,进门那一刻皱了皱鼻子。屋里有股消毒水和洗衣粉混合的味道,混着一丝闷热潮气,说不上难闻,却让人莫名烦躁。
气氛有些沉重,她也不想说话,只默默把手里的购物袋放下,拎着自己那一袋衣服往卧室走。
“阿蔷,怎么才回来?”林玫珊终于开口。
“昨天同学聚会,结束的晚,住同学家了。”
“哪个同学?”
“……女同学,说了你也不认识。”
林玫珊没追问,只是手上动作短停了一秒,又继续埋头去擦另一块看不见脏的地面,抹布在瓷砖上发出咝咝的摩擦声,听得人头皮发麻。
周若涤回房间简单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,然后把整理好的袋子提出来,站在林玫珊面前。
“接下来我会长期住校,周末就不回家了,学校里挺忙的。”
“你说什么?”
林玫珊抬头看她,眼神迷茫,又有点迟钝。
“你不要妈妈了?”
周若涤沉默地看着母亲,她曾无数次试图理解她,但总是换来争吵或掌掴。她忍了很久,但这次,她不再想忍了。
“妈,我们还是减少见面吧,对彼此都好。”她垂着眼,“不然我怕自己真的会被你逼傻、逼疯、逼出抑郁症。万一哪天想不开去了阴间,爸看到我也不会高兴吧,毕竟他只喜欢哥哥。”
林玫珊一怔,像是被她这句话砸得抬不起头。
“你一直希望我争气,希望我成为你能在外人面前抬得起头的女儿。放心吧,我会做到的。这是我最擅长的事了。”
周若涤掐着掌心继续道:“这个学期的生活费你也不用再给我了,学校会发奖学金,够用了。”
林玫珊忽然神情一变,语调陡然拔高:“奖学金哪够你花?你不要我的钱,是想自己出去干什么?你还想不想读书了?”
“我不想用你的钱了,用你的钱会让我想起大伯母,会让我觉得对不起她,你们做的肮脏事,总有一天报应会落到我和哥哥头上。”她语气顿了顿,“这个理由够了吗?”
客厅里又沉默下来,只有风扇转动的嗡嗡声,卷着她们母女之间堆起的误解、心结、还有一丝说不清的疲惫。
谁也不说话。仿佛一开口,就会把这脆弱的平衡打碎。
周若涤忽然有些恍惚。她想起很小的时候,那时候的林玫珊不是现在这个神情麻木、动不动就发火的女人。
她记得母亲曾经很爱笑,会在早晨精心涂口红,穿碎花裙,扎高马尾,抱着她转圈圈,笑着亲她的脸蛋:“我的阿蔷,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宝贝。”
那时候的她,觉得妈妈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女人。
可这一切,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? 她回忆起五岁那年。父亲喝了太多酒,吐得满床都是,凌晨死在家中。据说是呕吐物堵住了呼吸道,走得突然。
她还太小,不懂什么是死亡,只知道那天,她看着爸爸一动不动地躺着地上,身上盖着白布。而哥哥遮住了她的眼睛。
出殡后几天,林玫珊丢下鱼摊淋着雨回家,披着湿漉漉的雨衣,一声不吭地把厨房砸得稀烂。锅碗瓢盆撞在地上碎成渣,她像疯了一样砸。
哥哥把她护在身后,死死挡在门口,不让她进去。
从那天起,那个温柔漂亮的妈妈,再也没回来过。
林玫珊变得沉默,变得暴躁,变得情绪来得毫无预警。她不再打扮,连笑都变得僵硬。早出晚归,整天洗鱼剖虾,双手泡得发白,像冰冷的鱼皮一样粗糙。
家也跟着塌了一半。
周若涤静静地看着母亲低头拖地的背影,那背影瘦得几乎没有轮廓感,弯得像是被什么压垮了。
“我们一家人这么辛苦,到底是为了谁?”林玫珊声音拔高,手上的拖把重重杵在地上,打断了她的回忆。
“你哥高中没念完就出去打工,我一双手杀鱼杀到变形,不就是为了供你读书?你现在倒好,翅膀硬了觉得不花我的钱就自由了?可以跟我们一刀两断了?”
“那你想要我怎么样?”周若涤猛地回头,眼眶通红,语气几近崩溃:“你知道我从小学开始就一直被霸凌吗?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吗?我最怕老师说全班都要交钱参加活动,最怕每次要交补课费的时候被点名。那些对别人根本不算什么,在我们家就是天塌下来的压力!”
“你知道我从来不敢生病吗?我怕病倒了名次就掉了,怕奖学金被拿走,怕你跟哥又多一份负担。我第一次来例假,是医务室老师教我怎么用姨妈巾的。你那天忙着收摊,根本没空管我。我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,也是有自尊的,也是会害怕的。可我根本不敢有这些情绪!”
她声音哽着:“你不能给我一个正常的成长环境,却逼迫我必须出人头地,必须拯救全家。那如果我失败了呢?我是不是就变成了你口中的废物,是不是就可以理直气壮地把我赶出去?”
周若涤的声音还在微微发抖,像锋利的刀,把她自己也割得鲜血淋漓,然后拿起行李袋转身离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