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三 风起(1 / 2)

风吹云霭 半只半 4606 字 4个月前

尤黎漠然,眼中已浸满泪水,她躲进他的怀里,「可是,我没办法控制身体的感觉,那种感觉在慢慢消失,不是你的问题,是我的问题,我只不过是慾望的奴隶。」

是的,他们都是慾望的奴隶。

「可是,还没有完全消失,不是吗?」

「是,可我们不能等到完全失去感觉了才分开。我说过如果到了那个时候分开,我们就无法輓回了。不如趁现在还没有到厌倦的时候分开,也许未来我们会再次相聚,那个时候或许我们可以找回感觉。我不能接受我们成为互相厌弃的人。」

尤黎泪水不停地滴落,但她却异常冷静。

「或者,我们间隔久一点再见面,两个月,三个月,可以更长。」

宇曦想着也许间隔时间长一点,他们的感觉能慢慢地找回来。

「没用的……不和你见面的时候,我很想你,很想见你,可是见到你之后,就觉得……索然无味,我不是说你。我的意思是……我整个人都索然无味,我整个人都觉得没劲……有时候,我会很想要做一件事,我会觉得如果这件事我不去做,我一定会后悔。

可当我去做的时候却发现……那件事很无趣,不……不是那件事无趣,是我无趣,是我让那件事变得无趣……」

「我不是因为你有趣才和你在一起。」

「我知道……以前我很喜欢刺绣,每天废寝忘食的绣,找各种教程,找各种好看的绣线,自己设计样式。可是绣了一年后,我开始觉得刺绣很没意思,每次拿起绣针就觉得很没劲,渐渐地也就不再绣了,最后,我把刺绣相关的东西都扔掉了。」

「可,这不一样。」其实,宇曦很庆幸她没有直白地说出让他难堪的话。

「一样的,而且不仅仅是刺绣这件事是这样,还有好多……你提住在一起时,我有认真的想过……我对每件事都是这样。也许这样的我才是真实的我,真实的我是无趣的,只有虚偽才能让我变得有趣。可我不想让你跟这样虚偽的我在一起。」

尤黎眼中透着绝望,「我以前以为是我爱得太快太彻底太热烈,所以消逝得也快。所以我认真地爱、克制地爱,但我还是很快就感觉到无趣、倦怠、烦躁,如果再继续下去,我只会伤害到你,伤害到我们的爱。」

「可是,很多事就是这样。你只有去做了才能知道做那件事是什么感觉。即便觉得无趣那也是一种感觉,那也是给自己的一种反馈。你觉得不去做会一直后悔,在馀生都会念叨着:‘那时候应该去做的。’,做了后觉得无趣,但会说:‘这件事真是无趣啊。’,你觉得这两种情况哪一种更糟呢?」

「我也不知道。」尤黎无力地叹息。

「我们需要冒险,因为你不知道你日思夜想想做的事真正的去做会怎么样,只有真正的去做,你才能获得体验。」

「我不想冒险……到最后发现,见不见都无所谓了,那才是最可怕的。」她抬头望着宇曦,眼里在哀求他放了她。她不想再做任何尝试。

没有了快感,两个人长时间不见面只会增加陌生。宇曦知道两个人在一起不单单有爱就可以的,爱是让两个人在欢愉中更加信任更加坦诚更加释放自我的催化剂,有爱而没有吸引力,身体的快感就会枯竭。

没有爱,单纯的原始的吸引力会让两个人走得更远。比起爱她更想要的是慾望的释放、身体的愉悦、是最原始的渴求。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爱抚、更加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方式的爱。

宇曦抱着她,无言以对,他望着窗外寒夜中的清冷月牙。

「我会记住和你在一起的每一次的快乐,这两年多来我很幸福。我知道你总是把我的感觉放在第一位,你包容我迁就我,这些我都知道。」

「我们之间不要说这些。和你在一起的每一次我也很快乐,和你在一起之前,我以为我不会爱上一个人。和你在一起后,我感受到了爱。以前和别人在一起是出于需求,可是和你在一起是因为我想爱你。

我承认刚开始我并不觉得我们会长久交往,可是和你每一次的结合都让我感受到来自你的爱,同时也感受到我自己对你的爱。我以为我们爱着彼此,我以为我们不会厌倦对方,可是,终究还是没能逃得过……

我本来以为你会等今年的雪化了才说的,至少我们要一起看一场雪……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做决定了。」

「对不起,我…」尤黎紧抱着他,已泣不成声。

「不,不要说对不起,我们都无法抵挡厌倦的侵袭。」

「我希望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们能回到从前,像我们刚开始时那样。」

「在那之前,让我好好再爱你一次,好不好?最后一次。」

宇曦紧紧地抱着尤黎,也许是最后一次这样抱着她了。他们在一起时更多的是通过身体传递着彼此的爱,那通过身体告别是最好的方式。 宇曦慢慢地亲吻着她全身的肌肤,他想要记住她身上每一寸肌肤的感觉,也想要让她记住他的吻。

他的吻很慢很轻很温柔,但每一次的亲吻都用力地抿了一下,也许这种疼痛能让她在某一个时刻想起他。他的亲吻在某一刻变得疯狂,他没有停歇地发洩着内心的不甘和遗憾。也许是因为难过也许是因为疼痛,她眼泪止不住的流,但她极力控制住不哭出声。终于,宇曦看到了她的泪水,他趴在她身上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。「对不起。」

宇曦带着哭腔说,他知道她的痛,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痛,还有心里撕裂的痛。尤黎哭着摇了摇头,她抱紧他,他没有从她身体里出来,他们就这样抱着许久。平静下来之后,宇曦的唇埋在她的胸部上方锁骨下方靠近肩膀的地方,像以往每一次一样他在这个地方停留下来,他要记住这里的柔滑温和,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亲吻了。他们最后一次交织在一起,他拼命地想要记住她身体的温柔,拼命地想要让她感受到他的爱和不捨,而她的不捨和告别都在她的回应中。

宇曦不知道尤黎是什么时候、怎么离开的,他醒来想起身但腿一发软跌回到床上,他浑身酸痛还发冷,他索性捲起被子不起床,但他的意识逐渐模糊。再次醒来时,他望着窗外刺眼的日光,有一种不真实感,他以为自己只是睡了一觉,他想起和尤黎的告别,突然不确定那是在梦里还是真实发生过。

他坐了起来,感觉到心脏在身体里隐隐地痛,他知道尤黎是真的离开了,原来伤心的时候心脏真的会痛,他转身想要再躺下,看到枕头旁边的一张纸条,上面写着:

「你发烧了,如果你醒来我不在,就继续睡吧。我去买些菜回来。」落款是方艾慈,日期是一天前,他睡了一天一夜。

接下来的几天里,他每天睡醒了也不起床,等到了中午方艾慈过来做好了饭叫他起来吃,吃完饭后又躺回床上,到了晚饭时间,也是方艾慈给他做好了叫他起来吃,吃完饭他就去洗澡,洗完澡就又回到床上睡觉直到第二天又是和前一天一样,他没有变得颓废只是整个人看起来无精打采的。

渐渐地他的身体有些恢復了,他便让方艾慈不用过来了,她不放心他一个人待着坚持要再照顾他几天,但他强撑着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失落,左劝右劝才把她给劝回去了。

他一个人待着的时候也并没有陷入和尤黎分手的痛苦情绪中,反而每天按时起床,按时吃饭,也重新开始吃晚餐了。只是他经常会在工作室中走来走去,在那些尤黎停留过的地方他会待很久,他在用自己的方式想念她。

想她的时候他会给自己倒一杯威士忌加上一颗青梅,走到唱片机旁边待一会儿,唱片机上还放着她喜欢的唱片,他用手抚摸着唱片机的唱片。当初买唱片机也只是想随便听点音乐有个声音室内不至于太安静。洛雨正一听他只是想随便买个普通的唱片机,无论如何都不让他那么乾,便自己私下给挑选了一个,还说是经典款式。没想到现在成为了他对尤黎的一个念想。

打开唱片机,她喜欢的曲子响彻工作室,他听着曲子躺在桌子上,抚摸着桌面就像抚摸她柔软的腰一样,她的身影躲藏在每个角落。嘴里含着青梅核吸着青梅核的汁液,闭上眼睛想念亲吻她的感觉。有时候,他会拿着她留下的蕾丝捆绑带在手上缠绕着,她没有留下其他东西,只有这几条蕾丝带能证明他和她那些情爱时光是真实存在的。

他任由尤黎的身影在脑海中荡漾,他不愿意让她的身影从记忆中消失,他想要把抱着她亲吻她爱抚她的感觉永远的储藏在记忆中,他要让她的身影永远伴随在身边。他每天都待在工作室里重復着想念她的动作,也不怎么出门。他在每一天的想念中度过了南余有史以来第一个极寒的冬天,南余的冬天不怎么冷,再冷也不过几天。

但这年南余的冬天特别冷却没下雪,有一天他清晨醒来看到窗外的树叶都结了一层冰,那几天他只好打开空调取暖,自从入冬发烧后他就没好全,经常觉得身上透着凉风寒噤噤的,开了空调取暖也没起太大作用。

洛雨正到工作室看过宇曦,到了工作室看到宇曦躺在沙发上出神,洛雨正走到他身边叫了他一声,他都没回过神来,洛雨正推了他一下,他才清醒过来。那天他和洛雨正在工作室里喝了几杯酒,洛雨正跟他说了很多开解的话,但洛雨正具体说的什么,他一句也没听进去,只是默默地听着点点头。没多久他就说累了想睡觉了把洛雨正打发走了,洛雨正回去后,他躺回沙发拿着蕾丝带出神。

过了几天,洛雨正看他在工作室里闷太久变得有点沉默寡言,想让他到人多的地方待一待,便拖着他到「五九」喝酒。到了酒馆,他却和以前一样有说有笑的,看起来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。

洛雨正担心地看着他:「你还好吗?」

「我没事啊。」他平静地说。

「真的吗?如果你心里难过就哭出来,今晚轮到我陪你。」洛雨正知道他看着没事,但那是他在压抑自己。

「没事。」他苦笑着。

「真的没事就不会把工作都推掉了。我同事想委託你採买他们部门展会用的道具,他说一直联系不上你。」

「是吗?我手机好像关机了。」

「对,他说打电话提示关机了。」

宇曦默默地喝着酒没有回答。

「我知道你看起来像是没事,但是心里一定还放不下。转移注意力到工作上吧,忙起来会好一些的。」洛雨正明白宇曦心里正在经歷着什么,「有时候很难,但会好的。」

宇曦淡淡地说了声「好」,就又开始喝酒。

「晚上我陪你喝,你想喝到什么时候都可以,但醉过后你要振作起来,去专心工作。」

「不用,真的,我现在喝不了太多酒了。」宇曦淡淡地笑着说。其实他是不想喝醉了之后不能专心地想尤黎。

「好吧。」洛雨正看他好像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,「明天早上我会给你打电话,如果还是关机的话,我会去你工作室哦。」

那次之后,宇曦开始出门拜访客户寻找客户委託採买的东西,他的生活开始恢復正常,只是他偶尔还是会在工作室里想念尤黎想到出神,有时候会在路上走着走着突然停住站在路边,他想要抓住时不时出现在他脑海中尤黎的身影。

有一次,他和客户约好时间上门拜访,在去客户公司的路上经过一家便利店,便利店里传来他和尤黎经常听的曲子的前奏,他站在便利店的门口听得出神,彷彿听到尤黎的声音说:「这首曲子很适合今天的阳光。」那天的阳光是热烈的金黄色。而今天,他抬头看着苍白的云层笼罩整个天空,阳光像是从镜子里折射出来的虚假的光。 一个从店里出来的人撞到他,他才回过神,他走进便利店随便买了杯咖啡,坐在店里的就餐区听完了曲子,咖啡却一口都没喝。曲子播完,他走出便利店心里无尽的沮丧,他给要去拜访的客户打电话说他临时有急事去不了,他觉得自己的状态不适合去拜访客户,给客户打完电话,他走到附近的一个公园想让自己的思绪回来一些。

阴冷的冬季公园里只剩下萧索的几棵树在寒冷的冬风里冷冷清清的,几片落叶掉了下来,其实每个季节都会有落叶,只不过有些季节的落叶落得无人知晓,有些季节的落叶落得极致隆重,毫无保留。